自序(第2/8页)

因此,在回想这方面的情况的时候,我没有发现自己在任何时刻失去主观控制,也没有因为脚下有可疑的陷阱而感到惊恐;我没有因为采用的计划而感到后悔,也没有因此而丧失信心并感到命运弄人。正如我曾谈到过的那样,如果说《鸽翼》的主题因为其面目隐而不现而使我时感苦恼 —— 尽管我可以不带偏见地承认,它有时也会突然冲着你做一个表情丰富的鬼脸 —— 我在做这一件不同的事时,却抱着绝对的信心,在处理问题时一直思路明晰。它具有明确的主题,而且有与我的想法配套的一整套创作素材,这一切展现在我面前有如万里晴空。(我可以提一下,这两部作品创作的先后顺序与出版的先后顺序恰恰相反,先写出来的作品却晚于后写出来的作品出版。)甚至当我感到作品中的男主人公的年龄对于我是一个沉重的负担时,我依然认为我的假设无懈可击;虽然德·维奥内夫人与查德·纽瑟姆的差距甚大,使人觉得他俩的关系显得勉强,甚至很可能被人指斥为令人震惊,可是我仍然抱着从容的态度。我觉得这部作品的素材翔实可靠,在创作的过程中既没有遇到什么阻力,也没有误入歧途的感觉。不管我把它转到哪个方向,它都发出同样的金色光芒。我因为有一位如此成熟的男主人公而感到欢欣鼓舞,他给予我希望,使我有更多的东西可供思考,因为我认为,只有拥有丰富而深厚的主题和人物性格,生活的描述者才有可能深入地进行思考。我可怜的朋友当然应当具有深厚的人物性格,或者毋宁说他非常自然而且丰富地拥有这种性格,这也意味着他具有丰富的想象力,而且他的自我感觉也总是这样,同时也表明他不会因此而受到损害。要“创造”出一个富于想象力的人物,可以说有着无穷无尽的机会,因为在如此情况下还找不到“深入思考”的机会,那么在哪个地方才能找到这样的机会?这个人物形象已经如此丰满,因此在塑造他这种类型的人物的时候,我的想象力没有必要占据主导地位,也没有必要由我根据想象来安排他的行动,因为出于种种其他原因,这样做是不合适的。如此难得的奢侈,也即是说,在全面掌握某种人的情况或某个人一生经历的基础上,研究这个具有极高天赋的人物的机会,无疑还得留待他日,留待我准备为它付出辛劳的那一天。在这之前,它将一如既往,高高悬在空中,可望而不可即。与此同时,类似事例可以充当替代品,我因此只是在较小的规模上处理类似的事例,并聊以自慰。

我得尽快补充说明一点:尽管较小规模的研究可以弥补一些不足,然而手头处理的事例却应该享有需要全面研究的大题材的优越地位。与此有着最直接关系的是这样一个问题,即如何进一步叙写那个星期天下午在某个巴黎花园中的场景问题,这个问题合乎逻辑地包含在我们那位绅士大发议论的冲动之中。或者换言之,如果这不是严格的逻辑引申的结果,也应该合乎理想而且迷人地隐含在其中。(我之所以说“合乎理想”,是因为几乎没有必要提及这一点,即是说为了使其获得最充分的展开和表达,在起始阶段,我不得不切断在我心中朦胧出现的故事与实际报道者可能做的事情之间连接的线索。他依然是各种事件中的幸运者;他的现实存在极其明确,因此排除了其他的任何可能性;他那挺有意思的职能在于把一个越来越奇特、越来越活动的影子投射到艺术家的广阔视界上,该视界就像为放映儿童幻灯图片而悬挂的白布一样,老是悬挂在那里。)任何说故事的人与表演木偶戏的人所享有的特权,都难于与还未完全制订好创作计划的作家相比,因为他只凭借刚刚开始着手的一点点事实,或者用个比喻来说,只凭借嗅到的那么一点点气味,就来寻找尚未发现的玄妙的内容,这样做再使人高兴不过。或者换言之,没有其他困难游戏能像这种游戏一样具有如此悬念和刺激性。即使是那种牵着警犬追捕躲藏的奴隶的古老游戏,在“刺激性”上也无法与它相比。因为剧作家总是按照他本人的天才的规律行事,他不仅仅相信按照正确规律设想出来的可能的正确结局,他所想的要比这个更多。他不可避免地会认为,只要有一点点适当的暗示,场景就必须十分“紧凑”(不管故事的话题是什么)。经过充满渴望的挖掘,我才得到适当的暗示,它不可避免地将会成为一个故事的中心,那么这将会是一个怎样的故事呢?与这类问题俱来的魅力便部分地体现在这个方面,也即是说,该“故事”具有真正的预示性。正如我所说的那样,从这个阶段起,它便具有真实存在的可靠性。因此,尽管它或多或少还处于不太清晰的隐而不现的状态,就本质而言,它已经开始存在。因此,问题丝毫不在于应当怎样理解它,而在于高高兴兴地尽力找到应该动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