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巴黎——意大利——巴黎(1847—1852) 革命前后(第2/4页)
我高兴得不禁发出了一阵大笑。
“您这是在跟我搞什么名堂?在哪儿找到的?”
“您瞧,”他说,“你们的俄国军士把两张纸叠在一起,这谁会知道,我没想到把纸分开……”
于是他读了三遍:“沿途各国军警,不论官职大小,仰各查验放行……”
“……由于旅途劳顿、担惊受怕和其他许多事,我到达柯尼斯堡时已筋疲力尽。在软绵绵的床上睡了一觉之后,第二天我便去游览城市了,这是温暖晴朗的冬日。”3旅店主人给我们准备了雪橇,马身上挂满大大小小的铃铛,头上装饰着鸵鸟羽毛……我们心旷神怡,沉重的石块从心头消失了,不愉快的恐怖感和疑虑重重的情绪也已不翼而飞。书店的橱窗里陈列着讽刺尼古拉的漫画,我立刻跑进店堂买了一套。晚上,我在一家又小又脏的戏院里看戏,戏并不好,但我回旅馆时很兴奋,这不是由于演员,而是由于观众,他们大多是工人和青年;在幕间休息时他们高声谈笑,无拘无束,每人戴着礼帽(这是非常重要的标志,正如留胡子的权利等等一样)。这种自由自在、开朗活跃的气氛,给刚过国境的俄国人留下了强烈的印象。彼得堡政府还那么粗暴,那么野蛮,它爱好的只是专制,它希望引起的反应只是恐怖,它要求每个人在它面前发抖,总之,它向往的不仅是权力,而且是权力的戏剧化效果。对于彼得堡的沙皇们说来,理想的社会秩序便是鸦雀无声的候见室和军营。
……我们前往柏林时,我坐的是驿车,我旁边的先生裹在衣服里;这是晚上,我看不清他的脸。知道我是俄国人,他便开始向我打听,警察是否严厉,护照是否难领等等,当然我把我知道的一切告诉了他。后来谈到了普鲁士,他便称赞普鲁士的官员如何奉公守法,政府机关如何秉公办事,国王如何励精图治,最后又大骂波兹南省的波兰人,因为他们不是优秀的德意志人。我听后觉得奇怪,便进行反驳,直截了当告诉他,我完全不同意他的观点,然后不再作声。
这时天亮了,我才发现,我这位保守派旅伴说话带鼻音,根本不是因为感冒,只是因为他没有鼻子,至少没有鼻子中最显著的部分。他大概看到,这发现没有给我带来特别的好感,因此认为必须把失去鼻子和恢复鼻子的过程说明一下,以此表示他的歉意。它的第一部分他讲得含糊不清,但第二部分十分详细:狄芬巴赫4亲自从他手上割了一块肉作他的新鼻子,把它在他脸上缚了六星期;一天“陛下”到医院视察,在惊异之余对此大为赞赏。
普鲁士国王看到他便说,
这真是人间一大奇迹。
不过,狄芬巴赫当时大概忙于其他事务,这个鼻子可做得不太美观。但是不久我便发现,这个用自己的手制作的鼻子在他身上还是最小的一个缺点。
从柯尼斯堡前往柏林这段路是整个旅程中最困难的。我们不知怎么总是相信,普鲁士的驿运设施是最好的,其实这纯属无稽之谈。驿运制度只有在法国、瑞士和英国还不错。英国的驿车制作精良,马强壮有力,车夫灵敏熟练,可以让你舒舒服服旅行。在漫长的驿路上,马车不停地飞驰,不论上山下坡都一样。现在由于铁路的建成,这问题已成为历史陈迹,但在当时,德国那种劣马拉的驿车确实叫我们吃够了苦头,除了它们的驭手,世上恐怕没有更糟的东西了。
从柯尼斯堡到柏林这段路很长,出发时,我们在长途马车中定了七个座位。到了第一个驿站,乘务员便要我们拿了行李改乘另一辆马车,还郑重地警告我们,他不能保证这些物品完整无损。我向他指出,我在柯尼斯堡问过,他们告诉我,我可以保留这些座位;乘务员推说雪太大,必须换有滑雪板的马车,这就没法反对了。我们只得带着孩子和行李,在黑夜中踩着潮湿的雪地开始换车。到了下一站又是这个样子,乘务员甚至不再花力气解释换车的原因。这样走了一半路,他又向我们十分简单地宣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