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马(第3/4页)
不一会儿,他的四周就围了一群人,他们义愤填膺,比手画脚,高声怒骂。特别是一位老先生,蓄着白色的大胡子,胸前佩着圆形的大勋章,更是愤怒到了极点,一再指责道:
“混账东西,像他这样笨手笨脚,就该老老实实待在家里,既然不会骑马,就不该跑到街上来害人!”
这时,有四个人把那老妇人抬过来了,她看上去好像已经死了,脸色蜡黄,帽子歪在一边,满身都是尘土。
“你们把这女人抬到附近的药店去,”那位老先生命令道,“其他人都到警察局去。”
海克托由两个警察架着,另一警察牵着那匹闯祸的马,后面跟着一群人;这时,马车出现了,海克托太太奔了过来,女佣惊慌不知所措,两个小孩则哇哇乱叫,他向家人解释说,他撞倒了一个老妇人,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很快就会过去。于是,他的家人就惶恐不安地走了。
在警察局里,他只对事实做了简单的说明,通报了自己是海军部的科员,名叫海克托·德·格里贝南。然后,大家就等候着受伤者的消息。派去打听消息的警察回来了,说老妇人已经恢复知觉,但她说自己受了内伤,感到很难受。她是一个替人料理家务的女佣,六十五岁,名叫西蒙大妈。
海克托一听说她没有死,感到有了希望,他立即保证负担她的医疗费,而后就跑到药房去了。
药房门前挤满了一群嘈杂的人。那老妇人躺在一张椅子上呻吟,两手一动也不动,面部毫无表情。两位医生仍在为她查伤,胳膊腿都没有骨折,但恐怕有内伤。
海克托问她:
“您很难受吗?”
“唉,是的!”
“哪儿难受?”
“我胃里像火烧火燎似的。”
一位医生走过来,问:
“先生,您就是肇事者吧?”
“是的,先生。”
“这位妇女必须送到疗养院去。我知道有家疗养院每天只收六法郎,您同意由我来安排吗?”
海克托欣然同意,他谢过了医生,回到家里,如释重负。
他妻子正泪流满面地等着他,他安慰妻子说:
“没有什么要紧的,那个西蒙大妈已经好了一些,再过三天,就会痊愈。我已经把她送进了一家疗养院,没有什么要紧!”
没有什么要紧!
第二天下班后,他去探看西蒙大妈的病情,见她正在喝浓香浓香的肉汤,显得很心满意足。
“喂,怎么样啦?”他问。
她答道:
“哎哟,我可怜的先生,没有半点好转,我觉得是毫无希望了,没有任何起色。”
医生说,还得观察观察,因为,说不定会有某种恶化。
于是,他又等了三天,再去看时,老妇人满面红光,双目有神,但她一看见海克托,就呻吟起来:
“我动不了啰,可怜的先生,我再也动不了啰,看样子,我就这么残废了,一直到死。”
海克托背上打起一阵寒战,他询问医生,医生举起双手,表示无可奈何:
“有什么法子呢,先生,我也不知道。只要我们去抬她,她就大叫大嚷。就连挪动一下她的座椅,她也要尖声惨叫。我只得她讲什么我就信什么,先生;我不能钻进她肚子里去呀。除非我亲眼见她起来走动,否则,我无权说她在装病。”
老妇人在一边听着,一声不吭,眼里露出狡诈的神情。
又过了一周,两周,一个月,西蒙大妈仍然没有离开她的靠背椅。她从早到晚,吃不停嘴,越来越发福了。她过得快快活活,与病友聊起天来,兴高采烈,似乎她已经完全习惯过这种安安生生的日子,以往五十年,她在别人家里跑上跑下,铺床,搬煤,打扫卫生,洗洗刷刷,过得好不辛苦,如今不正是苦尽甘来,得到了补偿吗?
海克托不知如何是好,他每天都来,每天都见她过得心安理得,她总这么平淡地对他宣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