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录《朱子晚年定论》(第10/12页)
朱子回信说:“这段话大概十分恰当确切。”
答吴德夫[524]
承喻“仁”字之说,足见用力之深。熹意不欲如此坐谈,但直以孔子、程子所示求仁之方,择其一二切于吾身者,笃志而力行之,于动静语默间,勿令间断,则久久自当知味矣。去人欲,存天理,且据所见去之存之。功夫既深,则所谓似天理而实人欲者次第可见。今大体未正,而便察及细微,恐有放饭流啜,而问无齿决之讥也。如何如何?
【译文】
承蒙您给我解说“仁”字,由此可见您用功扎实。我并不想就此坐着空谈,而是想以孔子、程子所开示的求仁的方法,选择其中一两个适合自己的,笃志力行,在动与静、说话与静默之间,不令其间断,那么久而久之自然会有所体悟。去人欲,存天理,姑且依据所见所闻去去、去存。功夫做到精深之处,那些像是天理实则是人欲的部分就慢慢可见了。如今学问大体还没有确立、匡正,便要去观察细微之处,恐怕有大口吃饭喝汤,却不用牙齿咀嚼的毛病。是否可以这么理解呢?
答或人
“中和”二字,皆道之体用。旧闻李先生论此最详,后来所见不同,遂不复致思。今乃知其为人深切,然恨己不能尽记其曲折矣。如云“人固有无所喜怒哀乐之时,然谓之未发,则不可言无主也”;又如先言“慎独”,然后及“中和”,此亦尝言之。但当时既不领略,后来又不深思,遂成蹉过,孤负此翁耳!
【译文】
“中和”二字,都是道的本体与作用。曾听闻李先生讲解这两个字讲得最为详备,后来自己的见解有所不同,就不再思考了。如今才知道李先生为人真切,可惜自己已经不能完全记得李先生所说的细节了。比如他说“人固然能够有喜怒哀乐等感情不抒发的时候,然而称其为未发,便不能说是没有主宰的意思在里头”;又比如他先谈“慎独”,然后才说到“中和”,这也是先生曾说过的。只是当时不得要领,后来又不深思,蹉跎而过,辜负先生的教诲!
答刘子澄
日前为学,缓于反己,追思凡百,多可悔者。所论注文字,亦坐此病,多无着实处。回首茫然,计非岁月功夫所能救治,以此愈不自快。前时犹得敬夫、伯恭时惠规益,得以自警省;二友云亡,耳中绝不闻此等语。今乃深有望于吾子澄,自此惠书,痛加镌诲,乃君子爱人之意也。
【译文】
以前做学问,不抓紧反求诸己地思考,回忆往昔,多有后悔。所论所注的文字,也都有这个毛病,大多没有切实之处。回首往昔,四顾茫然,想来这绝非花时间下功夫就能救治的毛病,因此越来越不快活。前些时日还得到敬夫、伯恭两人的规劝帮助,得以自己警醒;现在两人西去,便再也听不到这些话了。如今我寄希望于你,从此以后能够多写信给我,对我严加教诲,这是君子爱人的意思。
朱子之后,如真西山、许鲁齐、吴草庐[525]亦皆有见于此,而草庐见之尤真,悔之尤切。今不能备录,取草庐一说附于后。
临川吴氏曰:“天之所以生人,人之所以为人,以此德性也。然自圣传不嗣,士学靡宗,汉唐千余年间,董、韩二子依稀数语近之,而原本竟昧昧也。逮夫周、程、张、邵兴,始能上通孟氏而为一。程氏四传而至朱,文义之精密,又孟氏以来所未有者。其学徒往往滞于此而溺其心。夫既以世儒记诵词章为俗学矣,而其为学亦未离乎言语文字之末,此则嘉定[526]以后朱门末学之敝,而未有能救之者也。
“夫所贵乎圣人之学,以能全天之所以与我者尔。天之与我,德性是也,是为仁义礼智之根株,是为形质血气之主宰。舍此而他求,所学何学哉?假而行如司马文正公,才如诸葛忠武侯,亦不免为习不著、行不察,亦不过为资器之超于人,而谓有得于圣学则未也。况止于训诂之精、讲说之密,如北溪之陈[527]、双峰之饶[528],则与彼记诵词章之俗学,相去何能以寸哉?圣学大明于宋代,而踵其后者如此,可叹已!澄也钻研于文义,毫分缕析,每以陈为未精,饶为未密也,堕此科臼中垂四十年,而始觉其非。自今以往,一日之内子而亥,一月之内朔而晦,一岁之内春而冬,常见吾德性之昭昭,如天之运转,如日月之往来,不使有须臾之间断,则于尊之之道殆庶几乎?于此有未能,则问于人、学于己,而必欲其至。若其用力之方,非言之可喻,亦味于《中庸》首章、《订顽》[529]终篇而自悟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