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习录下(第30/45页)

“孔子气魄极大,凡帝王事业无不一一理会,也只从那心上来。譬如大树有多少枝叶,也只是根本上用得培养功夫,故自然能如此,非是从枝叶上用功做得根本也。学者学孔子,不在心上用功,汲汲然去学那气魄,却倒做了。”

【译文】

先生说:“孔子的气魄十分大,但凡帝王的事业他都一一学过,不过这些也都是从他的本心得来。好比一棵大树,无论有多少枝叶,只要在树根上下培养的功夫,自然能够枝繁叶茂,而不是从枝叶上用功去培养树根。学者学习孔子,不在自己的心体上用功,却时刻想着去学孔子的气魄,这是把功夫做颠倒了。”

【二七九】

“人有过,多于过上用功,就是补甑,其流必归于文过。”

【译文】

“人有过错,如果多在过错上用功,就好像修补打碎的瓦罐,时日一长必然会产生文过饰非的毛病。”

【二八〇】

“今人于吃饭时,虽无一事在前,其心常役役不宁。只缘此心忙惯了,所以收摄不住。”

【译文】

“现在的人吃饭,即使没有事情要等着做,心中也常常不能宁静。只是因为心忙惯了,所以收不住。”

【二八一】

“琴瑟简编,学者不可无。盖有业以居之,心就不放。”

【译文】

“琴瑟与书籍,为学之人不能没有。因为有了这些事情来安定,心就不至于放纵了。”

【二八二】

先生叹曰:“世间知学的人,只有这些病痛打不破,就不是‘善与人同’[450]。”

崇一曰:“这病痛只是个好高不能忘己尔。”

【译文】

先生感慨道:“世上懂得学问的人,只要这些毛病改不掉,就不是‘善与人同’了。”

欧阳崇一说:“这毛病也只是因为好高骛远、不能忘掉私意罢了。”

【二八三】

问:“良知原是中和的,如何却有过、不及?”

先生曰:“知得过、不及处,就是中和。”

【译文】

有人问:“良知原本是中正平和的,为何却有过与不及的情况?”

先生说:“知道自己在哪里过与不及,就是中正平和的良知。”

【二八四】

“‘所恶于上’是良知,‘毋以使下’即是致知。[451]”

【译文】

先生说:“‘所恶于上’便是良知,‘毋以使下’便是致良知。”

【二八五】

先生曰:“苏秦、张仪之智,也是圣人之资。后世事业文章,许多豪杰名家,只是学得仪、秦故智。仪、秦学术善揣摸人情,无一些不中人肯綮[452],故其说不能穷。仪、秦亦是窥见得良知妙用处,但用之于不善尔。”

【译文】

先生说:“苏秦、张仪的才智,也具备了圣人的资质。后世的事业和文章,许多豪杰名家,只是学到了苏秦、张仪的皮毛。苏秦、张仪的学问擅长揣摩人情,没有一点不切中要害的,所以他们的学问不能穷尽。张仪、苏秦也是窥见了良知的妙用,只是把它用在不好的地方罢了。”

【二八六】

或问“未发”“已发”。

先生曰:“只缘后儒将‘未发’‘已发’分说了,只得劈头说个无‘未发’‘已发’,使人自思得之。若说有个‘已发’‘未发’,听者依旧落在后儒见解。若真见得无‘未发’‘已发’,说个有‘未发’‘已发’,原不妨,原有个‘未发’‘已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