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第8/8页)

不知什么东西从我后面飞过来打在地上,接着又是一次,然后在离我很近的地方落下一块砖头——很吓人,但我立即就猜到了,这是瓦廖克及其一伙人从围墙后面扔过来的:他们想吓唬我。不过近旁有人,我反而觉得好一些。

我不由得想起了母亲……有一回,我正学吸烟,被她碰见了。她要动手打我,我却对她说:

“别碰我,你不打我我已经够难受了,心烦得很……”

后来她罚我坐在炉子后面,对外祖母说:

“一个毫无情义的小孩,他谁也不爱……”

听了这话我感到很委屈。每当母亲责罚我的时候,我都很可怜她,为她感到难为情,因为她的责罚常常有失公平,罚不当罪。

总之,生活中有很多使人难受的东西。就说墙后面的那些人吧,尽管他们都很清楚,我一个人在墓地上是很害怕的,但他们还是要进一步来吓唬我。这是为什么呢?

我真想对他们大喝一声:

“你们见鬼去吧!”

不过这样做是很危险的——谁知道鬼对此是什么态度呢?鬼一定就在附近什么地方。

沙土里有许多云母碎片,在月光的照耀下发出暗淡的亮光,这使我想起一件事:有一回,我躺在奥卡河里木筏上望着河里的水,突然有一条小鳊鱼浮出水面,几乎碰着了我的脸。它翻身时侧面很像人的面颊,然后它用鸟一样圆圆的眼睛看了我一眼,便摇摆着身子沉下去,像枫叶落地那样游到深水里去了。

记忆力越来越活跃了,各种各样的生活事件都复活了,好像是要让它们去抵抗我脑子里顽固地产生的那些恐怖想象似的。

一只刺猬用坚实的爪子扒着沙土滚了过来。它让人想起了灶神爷——也是那么小,全身长满硬毛。

我还想起了外祖母蹲在炉灶跟前不断地念叨说:

“亲爱的家神,把蟑螂领走吧……”

在看不见的很远的城市上空变得光亮一些了。早晨的寒气使我的脸颊发紧,眼睛也睁不开了。我把身子缩做一团,用被子把头包上——听其自然吧!

外祖母叫醒了我。她站在我身边,掀开了被子,说:

“起来吧!没冻着吧!喂,怎么样,害怕吗?”

“害怕,只是你别对人说,对孩子们也别说。”

“干吗不说?”她感到奇怪,“要是不可怕,那就没有什么可夸口的了。”

我们回家了,路上她亲切地说:

“一切都得亲自去体验,我的宝贝,一切都得自己知道……自己不去学,谁也教不会你……”

到了晚上,我成了大街上的“英雄”,大家都问我:

“难道你就不害怕吗?”

当我说“害怕”时,大家都摇着头叫喊起来:

“啊哈!你瞧!”

小店老板娘却满有把握地宣称:

“看来,所谓卡里宁会起来的说法,全是撒谎。如果他能起来,难道还害怕一个小孩子不成?他会把小孩子赶出墓地,赶得远远的。”

柳德米拉用其亲切的诧异的眼神看着我,甚至外祖父对我显然也很满意,他一直在微笑。只有丘尔卡郁闷地说:

“他当然容易做到,因为他有个外婆是巫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