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第9/9页)
我已经很久没见到能用浅白的语言简单而又友好地对我说话的人了,听了他的话我感到有说不出的愉快。
他领我回到我的病床时,我请求他:
“跟我坐一会儿吧!”
“可以。”他同意地说。
“你是干啥的?”
“我?我是一个兵,是最地道的高加索兵,也打过仗,怎么能不打仗呢?当兵的活着就是打仗的。我跟匈牙利人打过仗,跟契尔卡斯人81、波兰人打过仗,跟许多人都打过仗;老弟,战争却是极其残暴的啊!”
我闭了一会儿眼睛。当我再睁开眼时,坐在士兵位子上的竟是穿着黑衣裙的外祖母,士兵却站在外祖母旁边,并且说:
“等等,全都死了,是吗?”
太阳在病房里嬉戏着,把一切都染成了金黄色,一会儿藏起来,然后又把大家照得通亮,就像小孩子淘气闹着玩似的。
外祖母探过身来问我:
“怎么啦,宝贝?受重伤了?我对那个红毛鬼说过多次……”
“我马上去把一切手续办好。”士兵说完就走了,外祖母则抹着脸上的泪水说:
“我们这个当兵的也是乡下人……”
我还是觉得我在做梦,于是没有说话。医生来了,替我重新包扎了伤处。这样我就跟外祖母坐上出租马车跑在城里的大街上了。她告诉我说:
“我们的老头子真是疯了,变得如此吝啬,看着都难受。不久前,他的一个新朋友毛皮匠赫雷斯把他藏在那本赞美诗里的一百卢布钞票偷走了,结果闹出了什么事啊,唉!”
阳光明媚。云彩像白色鸟群在空中翱翔。我们从小木桥上走过伏尔加河时,冰块发出吱吱的响声,并且鼓起来,河水在木板桥下哗啦啦地流着。集市那边,白色大教堂上的几个金色的十字架闪闪发亮。迎面走来一个大脸盘的农妇,双手抱着一大捆绸缎般的柳树条——春天来了,复活节快到了!
心脏就像云雀似的颤动起来了。
“外婆,我非常爱你!”
这话并不让她觉得奇怪,她用平静的声音对我说:
“因为我们是亲人嘛。我可不是自夸,连外人也爱我。多谢圣母!”
她笑了笑又补充说:
“瞧,圣母很快就要高兴了,因为她的儿子复活了!可是我的瓦留莎82呢?我的女儿啊……”
接着她就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