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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塔漂亮吗?”我问道。
“算漂亮的。不过你一定见过她的画像。斯特里克兰德一遍又一遍地给阿塔画像,有时阿塔系一条帕蕾袄82①,有时一丝不挂。是的,她算得上是漂亮的。她会做饭,我亲手教会她的。我看出来斯特里克兰德在想这件事,于是我对他说:‘我给她的工资很高,她都省下来了,她接待过的那几个船长和大副也经常送她几个钱花。她都积攒了几百法郎了。’
“他拽了拽他的红胡子,微笑了。
“‘嗯,阿塔,’他说,‘你觉得我能做个丈夫吗?’
“阿塔什么话都没有讲,只是嘻嘻地笑。
“‘不过我得跟你说,可怜的斯特里克兰德,这姑娘对你是有情意的。’我说。
“‘我会打你的。’他说,打量着阿塔。
“‘你不打我,我怎么知道你爱我呢?’阿塔回答说。”
蒂亚蕾中断了她的讲述,若有所思地讲起她自己的身世来。
“我的第一个丈夫,约翰逊船长,就经常抽打我。他是个汉子,他长得一表人才,身高六英尺三,他要是喝醉了,就什么都管不住他了。每次他都会把我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哦,他死了,我那个哭啊。我以为我永远过不去这个坎儿了。等到我嫁给乔治·雷尼,我才真正知道我损失了什么。你不和一个男人一起生活,就永远不知道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乔治·雷尼这个人让我上当了,谁都没有像他那样让我上过这么大的当。他也一表人才,是个身板挺直的家伙。他的个头和约翰逊船长差不多,看起来更强壮一些。不过,这都是表面现象。他从来没有喝醉过酒,也从来没有伸手打过我。他简直就像做过传教士一样。在塔希提岛着陆的每条船上的高级船员,我都和他们做爱,乔治·雷尼只当什么都没有看见。最后,我实在受不了他了,就和他离婚了。这样的丈夫能好到哪里去?有些男人对待女人的方式真是可怕,让人受不了。”
我赶紧安慰了蒂亚蕾一番,同情地说,男人从来都是骗子,随后催她继续讲述斯特里克兰德的故事。
“‘好吧,’我对他说,‘这事也急不得,需要点时间,你好好想一想。阿塔在旅馆扩建部分有一间很不错的屋子。和她生活一个月,看看你喜不喜欢她。你可以在我这里吃饭。一个月后,如果你拿定主意要娶她,你就赶紧去她的那块地产上定居下来。’
“嗯,他同意了这个主意。阿塔继续做家务活,我说话算数,管斯特里克兰德饭吃。我教会阿塔做一两样我知道斯特里克兰德喜欢吃的饭菜。他动笔作画的时候也不多。他漫山遍野地奔走,在河里洗澡,坐在码头边上瞭望咸水湖,夕阳西下了,他下到海边观看莫里阿岛。他经常到礁石上去钓鱼。他喜欢在码头上溜达,和本地人聊天。他是一个安静随和的家伙。每天吃过晚餐,他都到阿塔的屋子去找她。我看出来他渴望离去,回到野林里。过了一个月,我问他有什么打算。他说如果阿塔愿意,他就跟她一起走。于是,我给他们办了一场婚宴。我亲自下厨,为他们做了豌豆汤、葡萄牙式大龙虾、咖喱饭、椰子沙拉——你还一直没有吃过我的椰子沙拉吧?在你走之前,我一定要给你做一次吃——然后还给他们做了冰激凌。我们都放开肚皮喝香槟酒,接着又喝了甜酒。哦,我打定主意要把事情办得风风光光。吃好喝好之后,我们在客厅一起跳舞,我当时还不怎么胖,我一直就喜欢跳舞。”
鲜花旅馆的客厅是一个小房间,摆着一架小钢琴,一套桃花心木家具,上面盖着烙花丝绒罩子,顺墙摆得整整齐齐。一些圆桌上放了几本相簿,墙上挂着蒂亚蕾和她第一任丈夫约翰逊船长的照片。尽管蒂亚蕾上岁数了,又肥胖,偶尔我们也会把布鲁塞尔地毯卷起来,叫来干活的女孩子和蒂亚蕾的一两位朋友,一起跳跳舞,不过伴奏的是一台留声机放出的吱吱嘎嘎的音乐。露台上,空气里弥漫着蒂亚蕾花浓浓的香味,南十字星在万里无云的天空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