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第2/4页)

卡萝尔最先结识的,是设在一座红砖头大教堂里的廷库姆卫理公会的教友。原来维达·舍温给她写过一封介绍信,把她介绍给一位为人诚挚的女教友。这位女教友鼻子上架着一副眼镜,身上穿着一件方格花纹绸背心,很相信读经班,随即把卡萝尔介绍给廷库姆教会的牧师和其他比较虔诚的教友。现在卡萝尔在华盛顿如同在加利福尼亚一样,发现这里也有一条从远处移植过来,而且还精心加以保护的大街。这个教会的教友有三分之二都是从许多草原小镇上来的。因此,这个教会仿佛就成了他们的交际场所和共同旗帜,他们完全像在自己的家乡一样,星期日去做礼拜,参加主日学校、爱泼沃思联谊会307、听牧师讲道和到教堂来聚餐;他们认为所有的外交使节、轻浮无礼的新闻记者和不信神的科学家,一概都是不怀善意的,应该尽量不跟他们往来,所以他们就恪守着廷库姆教会的种种教规,免得他们的理想受到外界种种坏的影响。

他们对卡萝尔表示由衷欢迎,也问起她丈夫的情况,还关照她小孩子肚子痛了该怎么办,在教堂聚餐时常常把姜饼和烤土豆递给她,尽管这样,她心里依然觉得十分惆怅寂寞,真恨不得去参加好斗的妇女参政运动,哪怕被抓去坐班房也好。

她常常发现华盛顿处处也带有浓厚的大街色彩(哪怕是在纽约或伦敦,毫无疑问,她也一定会有同样的感觉)。戈镇那种拘谨沉闷的气氛,照样会在华盛顿兼供膳食的公寓大楼出现,在那里,有如贵妇人一般的机关女职员,正在和一些彬彬有礼的年轻军官闲扯电影;无论在星期天川流不息的汽车洪流中,还是在影剧院的人群里,和各州同乡会的宴会上,既可以看到成千个萨姆·克拉克那样的人,也可以看到两三个像博加特寡妇那样的人,而且来自得克萨斯州或密执安州的老乡,总会心情激动地说,他们一直深信自己草原上的小镇“比这个自己跷起大拇指的东部要生气勃勃得多,而且富有人情味”。

但她发现华盛顿也还有和大街迥然不同的地方。

盖伊·波洛克写信给卡萝尔介绍了自己的表弟,他的这位表弟现为陆军上尉,是个爽朗活泼的年轻人,常常带卡萝尔去参加晚会,在那里喝茶跳舞。他还很喜欢哈哈大笑,而卡萝尔一直想听到的,就是像他这样乐乐呵呵、无忧无愁的笑声!这位陆军上尉又把卡萝尔介绍给一位国会议员的女秘书,她是一个愤世嫉俗的年轻遗孀,在海军中熟人很多。经她介绍,卡萝尔又认识了不少司令官、少校、新闻记者、化学家、地理学家、财政金融专家,还有一位女教师。这位女教师因为平时接近好斗的妇女参政运动总部,所以也就把卡萝尔一起带到总部去。不过,卡萝尔始终没有成为妇女参政运动中一位杰出人物。在众人眼里,她只不过是书写信封的一个能手罢了。但卡萝尔在这些和蔼可亲的妇女圈子里,简直就像如鱼得水似的,当她们还没有受到围攻或是被逮捕的时候,她们就学学跳舞,或是到切萨比克运河上游去野餐,或是谈论有关美国劳联的种种策略问题。

卡萝尔和那位国会议员的女秘书以及那位女教师合租了一套小公寓房子。如今她已经有了自己的家,有了完全属于自己的小天地,此外还有了一些跟自己谈得来的朋友。她给休请来了一个非常好的保姆,虽然为了请保姆她几乎把自己薪金的大部分都给花完了。每天晚上,她亲自送他上床去睡觉,赶上节假日,还陪着他一起玩。有时候,她和休两人一起出去散步,有时候她就整晚待在家里看看书,但是,在华盛顿毕竟人员交往机会特别多,小公寓里总是客人不断,而且一来就是好几十个,座上天南地北,无所不谈,虽然谈的并不都是发人深思的宏论,但每次都谈得异常激奋。当然这一点儿都不像她梦寐以求的“艺术家的画室”,因为那只不过是小说里虚构出来的,实际上根本不存在的一种东西。他们整天都坐在办公室里,脑子里想得更多的是卡片目录和统计数字,而不是弥撒和色彩。但他们都会开一些非常简单的玩笑,而且仿佛还十分安于现状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