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第2/9页)

博加特太太先是满嘴秽语、津津有味地开讲了五分钟光景,然后才煞住,言归正传。本来是发生在贫民窟的一场喜剧,经这位戴着乌光油亮的羔羊皮手套的复仇女神一铺张渲染,居然成了一出动人的悲剧。其实故事本身可以说是极其简单、沉闷,简直不值一谈。至于故事的详细情节,博加特太太自己也都闹不清楚,反正不管谁去盘问她,她都要大发雷霆。

前一天晚上,弗恩·马林斯和赛伊一起坐车到乡下去参加舞会(卡萝尔马上插话说,弗恩也曾经来邀请过,希望陪她一块儿去的)。就在这个舞会上,赛伊跟弗恩亲了嘴——这个事情弗恩自己也承认了。赛伊不知道从哪儿搞到了一大瓶威士忌,博加特太太就想当然地说那准是弗恩带给他的。弗恩本人则一口咬定说,赛伊是从一个庄稼汉的大衣口袋里捞来的——博加特太太一听这话,就恼火了,说弗恩显然是在撒谎。不管怎么说,反正赛伊是喝得烂醉如泥,是由弗恩用车子捎回来的,他被撂在博加特太太的门廊里,那时候他嘴里在吐白沫,身子东摇西晃,两个脚丫子根本站不稳。

博加特太太连声尖叫起来,说她儿子从来都没有喝醉过。肯尼科特当场把她的这句话给点穿了,她才不得不承认说,“哦,是的,我也想起来了,说不定有过一两回我闻到他身上有酒味儿。”接下去她还摆出一副特别认真的姿态来,公开招认说,她儿子有的时候到第二天早晨才回家,但他从来都不会酗酒的,因为他每次都会精心编造出叫你不由得不信的理由来,比方说是别的小伙子勾引他到湖边,打着火把叉小狗鱼去了,要不然就说他的那辆车子“因为汽油用光了”,在回家的路上抛锚了。但是不管怎么说,反正她的儿子从来都没有落进“狐狸精”的掌心里。

“依你看,马林斯小姐究竟对你儿子打过什么主意呢?”卡萝尔追问了一句。

这一问却让博加特太太愣住了。过了半晌,她才又继续说,今儿个早上,她曾经要他们两人当面对质,赛伊毫不迟疑地供认,说千错万错都是他老师弗恩的错,因为——身为老师的弗恩曾经用激将法逼着他喝酒。弗恩则使劲儿加以否认。

“后来,”博加特太太啰里啰唆地说,“后来,那个贱货居然厚着脸皮冲我说,我干吗非得要把邋里邋遢的狗崽子279灌醉不可?你们听听,她这位老师就是这样管她的学生叫‘狗崽子’。‘我可不想听你在我家里说这样的脏话,’我马上回驳她说,‘你认为你可以掩人耳目,装模作样,让人家相信你受过高等教育,完全有资格当老师,说什么德高望重,堪称年轻人的楷模,其实呢,你连一个窑姐都不如!’我就是这样一面说,一面把她臭骂了一顿。我深知自己笃信上帝,身负重任,从来不敢有所松懈,有所退缩,让她以为我们这些正人君子也得听听她的满口脏话。‘我干吗非得要把他灌醉不可?’我说,‘你不承认自己别有用心,好,这会儿我就干脆把你的底都给兜出来吧!平日里我不是常常看见你只要一碰到穿着长裤的须眉大汉就紧追不舍,叫他们听你没羞没臊地嚼舌根,凑在一块鬼混下去?我不是常常看见你穿着短裙子满街乱跑,故意让自己的两条大腿抖露出来,你这个小姑娘这样疯来疯去的,不是在卖弄风情,又是什么呢?’”

本来卡萝尔一听到博加特太太对那个充满青春活力的弗恩所作的写照,就感到恶心。但博加特太太接下去说的那一段话,更让她几乎气得要死。你听,博加特太太竟然暗示说,谁知道弗恩和赛伊搭车回家以前到底还干过些什么鬼玩意儿呢。说到那个乡下舞会上的情景,这个老妖婆当然连一句话都说不真切的,只是单凭她带有色情的想象力,乱说一气,比如,她说:这个黑黝黝的谷仓里,虽然悬挂着灯笼,在刺耳的小提琴声中,可以看到一对对紧紧搂抱着的舞伴,但在乡下四角旮旯里却是若明若暗的,他们的兽欲少不得疯狂地发泄一阵呢。卡萝尔一听心里就厌烦透顶,实在提不起劲来打断她的话。倒是肯尼科特按捺不住,大声嚷叫起来:“谢天谢地,你不要再说下去了!实际情况你根本不知道。而且你又拿不出任何一点儿证据来,说明弗恩不折不扣是个举止轻浮的年轻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