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第5/9页)

她想了整整一个星期,就有那么多的事情——高尚而又有益的事情——要向他尽情倾诉。她开始承认:只要他不在自己身边,她就觉得很孤单,心中不免有点儿害怕。

野餐会过后才一个星期,卡萝尔在浸礼会的晚餐会上就又看到了埃里克。她是跟肯尼科特和贝西舅妈一起去的,那天晚餐安排在教堂的地下室里,餐桌都是用叉形支架搭成的,桌面上铺了一层油布。埃里克正在帮默特尔·卡斯一起斟咖啡,再由女招待给来宾端过去。今天,教友们身上那种虔诚的神情早已一扫而光。孩子们在桌子下面使劲翻筋斗,教堂长老皮尔逊牧师冲着女宾们大声招呼道:“各位大姐,琼斯教友在哪儿?今儿晚上他怎么还没有来呀?……哦,快叫佩里大姐给你一个盘子,让他们给你多盛一点儿牡蛎饼!”

看来埃里克也忙活得很欢。他跟着默特尔一起哈哈大笑,趁她在斟咖啡的时候轻轻碰一下她的胳膊肘。那些女招待过来端咖啡的时候,他好像开玩笑似的向她们深深一鞠躬。默特尔一见到他如此滑稽古怪,不由得完全为之倾倒。但在那些太太中间,就数卡萝尔仪态最大方,正坐在房间的另一头仔细观察默特尔,简直越看越恨她,不过转念一想,觉得又犯不着为这区区小事生气。“瞧那个乡下姑娘就像个泥塑木雕似的,我干吗要跟她争风吃醋呢!”但她到头来还是怒气难消。她也很讨厌埃里克,幸灾乐祸地看他如何笨头笨脑地大献殷勤——用她的话来说,那就是“丑态百出”。他简直可以说热情过了头,就像一个俄国舞星那样去奉承巴结皮尔逊牧师,结果反而招来了一阵冷笑,叫卡萝尔看了既感到痛快,又着实替他难过。后来,埃里克拼命想同时跟三个姑娘搭讪,却一不小心把杯子掉在地上,居然像娘儿们那样大惊失色,叫了一声:“我的妈呀!”只见那三个姑娘显得非常轻蔑,偷偷地互换了一下眼色,卡萝尔不知怎的又很同情他,更不用说为他心疼了。

起初她真有点儿恨他,后来一看见他的两只眼睛好像老是在想博得人们的青睐,不禁又感到他确实很可怜。她发现这跟自己不久前的判断显然大有出入。在野餐会上,她认为莫德·戴尔跟埃里克搞得太热火,暗中咒骂道:“唉,这些太太真可恶,没羞没臊的,拼命勾引小伙子。”可在这次晚餐会上,莫德自告奋勇当了女招待,来回穿梭,忙着给来宾端蛋糕,而且对那些老太太也特别和蔼可亲,但是见了埃里克,却根本没有理睬。轮到她自己进晚餐的时候,居然还跑过来跟肯尼科特夫妇坐在一起。平日里人们总认为莫德这个女人风流韵事不少,但此时此刻卡萝尔却亲眼看到她并没有跟镇上的小白脸说上一句话,而是净找那个老实巴交的肯尼科特攀谈,这不是太滑稽了吗?

卡萝尔回过头来想再看埃里克一眼,却发现博加特太太在瞪着两眼盯着她。她一想到这一下给那个喜欢偷看别人秘密的博加特太太抓住了把柄,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

“啊,我在干什么呀?难道说我爱上埃里克了吗?成了一个不安分的妻子了吗?难道这就是我吗?我心中殷殷为念的是青春,并不是他——我认为,我可不能因为渴望青春再来——而破坏自己的生活。我非得马上断念,越快越好!”

她在回家的路上对肯尼科特说:“威尔!我想出门几天。你乐意也到芝加哥去逛逛吗?”

“那儿的天气现在还很热呢。大城市只有冬天才好玩。你干吗要去那儿?”

“我想去看看那里的人。我也要找一点儿刺激呢。”

“你也要找刺激吗?”他和颜悦色地说,“哪一个给你出的点子呀?你大概是从一本描写那些饱食终日、无所事事的阔太太的蠢小说里学来‘刺激’这个词儿的。什么刺激不刺激!说正经的,别开玩笑,我实在是工作脱不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