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第9/10页)

她惊魂稍定,竭力想要对肯尼科特多关心体贴一些,哪知道这会儿他偏偏独自看报纸去了。

卡萝尔少不得要添置几件新衣服了。原来肯尼科特向她许过愿,说:“我们今年秋天要出门到明尼阿波利斯和圣保罗去,痛痛快快多玩几天,到时候你就不妨做几件考究的衣服吧。”她一检查自己的衣柜,就把她的那件黑丝绒老式长袍子扔在地板上,火冒三丈地说:“穿出去实在叫人丢脸!我的衣服件件都已开了线。”

镇上新来了一个女裁缝和女帽商,她的名字叫作斯威夫特韦特太太。据说她作风不大规矩,一见了男人就拉拉扯扯,哪怕是有妇之夫也都不放过。如果说她的那位斯威夫特韦特先生确有其人的话,那么,“不用说,真怪,这里好像没有一个人知道那位斯威夫特韦特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不过,她给丽塔·古尔德做了一件透明的蝉翼纱的长袍子,还特地配上了一顶女式小帽,大家都一致公认“好看得简直没法说了”。于是,那些太太们都纷纷登门拜访斯威夫特韦特太太去了,要知道这时她已在弗洛拉尔大街卢克·道森旧宅里租下了好几个房间。那些太太们进门时个个都很谨小慎微,两只眼睛一直在滴溜儿乱转着,但是她们的态度却显得特别彬彬有礼。

在戈镇,人们买新衣服时,通常总在心里来回盘算,可最终老拿不定主意,但卡萝尔却不然,她一跨进斯威夫特韦特店里,就挺爽快地说:“我很想选购一顶帽子,可能的话,再加上一件褂子。”

斯威夫特韦特太太在那个阴暗的旧客厅里摆了一面穿衣镜和好些时装杂志的封面,还有一些色彩灰暗的法国版画,尽量设法使它显得漂亮些。斯威夫特韦特太太步态轻盈地在那些模特儿衣架和帽子架中间穿来穿去。隔了半晌,她拿来了一顶红黑相间的无边小圆帽,花言巧语地对卡萝尔说:“太太,您看这顶小帽,你一定会说好看极了。”

“大红大绿,简直太土气了,”卡萝尔虽然心里有这么个想法,但她还是泰然自若地说,“我觉得这顶小帽——我可配不上呢。”

“这是我店里的一顶最好的帽子,相信您一戴上它,准保满意,真是太漂亮、太时髦了。您就不妨试一试吧。”斯威夫特韦特太太比刚才更加油嘴滑舌地说。

卡萝尔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这个女人。她简直虚假透顶,明明是一块玻璃,硬要冒充一颗钻石。她越是想装作城里的太太,就越显得土里土气。她身上穿着一件素净的并排镶着黑纽扣的高领口的褂子——这对胸脯平坦、身材又很细长的斯威夫特韦特太太来说,还算是十分相宜,可是,她的那条方格子裙子的色彩太刺眼,腮帮子抹的胭脂粉也太厚,两片嘴唇简直涂得鲜红耀眼。她看起来活像是个地地道道的离婚女人,明明是年过四十、目不识丁的婆娘,偏要打扮成年龄在三十岁上下,而且聪明伶俐、楚楚动人的模样儿。

于是,卡萝尔就降尊纡贵地去试戴帽子了。一会儿,她摘下帽子,摇摇头,就像对待下人那样笑着说:“这顶帽子我觉得恐怕不大合适,但是,在这么一个小镇上,这就够漂亮了。”

“可是话又说回来,这是真正地道的最时髦的纽约款式呢。”

“哦……”

“不是我夸口,凡是纽约款式,就数我最清楚啦。要知道我曾经在纽约住过好多年,而且在艾克龙273差不多还待过一年呢!”

“是真的吗?”卡萝尔很客气地说了一句,就悄悄地走了。她闷闷不乐地往家里走去。她心里在纳闷,是不是她自己的那副样子也跟斯威夫特韦特太太一样令人可笑。她把肯尼科特最近买给她看书用的那副眼镜戴上,看了一下杂货铺送来的账单,就连忙走到自己的房间照镜子去了。这时她心绪不宁,也有点儿自惭形秽。不管镜子里的映像是不是十分真切,她从镜子里看到的自己,恐怕就是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