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10/14页)

卡斯太太劈头提出的第一句话,就是“我所有的名贵的艺术品,一定要让你看看。”

卡萝尔说明来意以后,她尖声地说道:

“我明白。你认为新英格兰的乡镇和拓殖时期风格的房子,比我们这里中西部市镇的房子要好看得多。你有这种看法,我很高兴。你一定乐于知道,我就是在佛蒙特州出生的呢。”

“难道你不觉得我们应该把戈镇改造成……”

“哦,不必啦,上帝保佑!我们压根儿花不起这么多的钱。目前税捐已经够高了。我们应该尽量撙节开支,别让市议会多花一个子儿。哦,你不觉得韦斯特莱克太太宣读的她写的关于托尔斯泰141的论文很出色吗?她指出他的荒诞的社会主义思想垮台了,我可真高兴呀。”

卡斯太太所说的话,跟肯尼科特当天晚上所说的如出一辙。在今后二十年以内,无论市议会也好,还是戈镇也好,都不会同意拨款兴建新的市政厅大会堂。

卡萝尔本来根本不想向维达·舍温透露自己的计划,她的那种老大姐的说话口吻,使卡萝尔感到有点儿害怕;维达也许会耻笑她,甚至还可能把她的计划改头换面,当作她自己的。可是卡萝尔偏偏又没有别的办法。维达来喝茶的时候,卡萝尔就情不自禁地把她的乌托邦扼要说了一下。

维达很会安慰人,但又当机立断地说:

“亲爱的,你几乎完全想错了。我真巴不得看到你的计划如期实现:一个地地道道的花园市镇,再也不怕强劲的北风袭击,但只怕是行不通吧。读书会里的那些少奶奶能成得了什么大事呢?”

“可是她们的丈夫都是镇上最有势力的人物。戈镇的命运都是操纵在他们手里呀。”

“不过,整个戈镇可不是都听读书会的姑爷们的使唤。你可知道,当初我们请求市议会拨款在抽水站四周种上藤蔓篱栅,曾经遇到过多少麻烦?不管你对戈镇的妇女看法如何,她们思想的进步性,毕竟要比那些男人高出一倍呢。”

“难道说对于镇子那么丑陋的面貌,戈镇的男人们就视而不见吗?”

“他们可并不觉得它丑。你又有什么办法来证明它丑呢?这是各人爱好不同的问题。一位波士顿建筑师所喜欢的东西,他们干吗也一定要喜欢呢?”

“他们就是喜欢做些无关紧要的买卖!”

“哦,那又有什么不可以呢?不管怎么样,最最要紧的是,你就得根据我们现有的情况,先从内部入手,而不是把人家的思想从外面引进来。千万不要硬给内心套上一层外壳。那是要不得的!美丽的外壳必须从内心深处慢慢生长出来,只有这样,后者才能得到充分表现。那就是说——需要等待。要是我们一个劲儿缠住市议会,再过上十年时,也许他们会拨出专款来建造新校舍。”

“我才不相信镇上那些大人物真的会吝啬到不肯拿出几块钱来造一所房子,想一想!无论跳舞、演讲、演戏,一切的一切都可以在集体化的形式下进行!”

“你要是敢在本镇商人面前提一提‘集体化’这个名词,他们准会动私刑,宰了你!本来他们怕的就是邮购商店,更怕天底下有人发起什么庄稼人集体化运动。”

“才这么一点儿风,就叫他们的钱包瑟瑟发抖!天底下哪儿都一样呀!我可不像小说里所描写的那样神通广大,会搞什么侦听录音器,或者擎着火炬游行演讲。我这里纯粹是庸人挡道。哦,我知道我真是太傻了。我心里想的是威尼斯,人却住在阿尔汉格尔斯克142,责怪北冰洋上海水的色彩不够柔美。可是尽管这样,谁都无法叫我心里不向往威尼斯,有朝一日我总会从这儿逃走的,得了,我不想再说什么啦。”

她伸开两手,摆了一摆,仿佛再也不敢想入非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