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7/8页)
她们越说越起劲。卡萝尔想到碧雅,就半路杀了出来,说道:
“如果女佣人不识抬举,难道说女主人就连一点儿过错都没有吗?我们祖祖辈辈都是把吃剩的东西给她们吃,把窑洞一般的小房间给她们住。我在这儿并不是自吹自擂,但我还得说明一下,我跟碧雅两人之间倒是什么麻烦都没有的,她待人非常和气。再说,那些斯堪的纳维亚人长得都很健壮,而且又诚实可靠……”
戴夫·戴尔太太马上怒冲冲地插进来,反驳说:“诚实可靠吗?她们只管从我们身上拼命榨,能多榨到一分工钱,就多拿一分工钱,你说,这还算是诚实可靠吗?我不敢说她们偷过我的东西,虽然,她们肚子大,吃得多,一大块牛排,吃不到三天就没了,和偷没什么两样,但不管怎样,我总会想方设法,叫她们休想在我身上占到一点儿便宜!我总是叫她们在楼下当着我的面,把她们的箱子打开来看看,那时我才算放心了,我也就知道她们不敢因为我自己的一时疏忽而去做什么缺德的事情!”
“你们那里给女佣人多少工钱?”卡萝尔放胆问道。
B·J·高杰林太太——她的丈夫是银行家——愤然作色地回答说:“每星期三块半到五块半,给的都不一样!我确实知道,克拉克太太曾经发过誓,她对她们的无理要求是决不会让步的,不料言犹在耳,她却给她们——一星期五块半的工钱——你说不怪吗?一个没有技术的工人,一天才挣一块钱。而她们还要吃我们的,住我们的,洗衣服的时候,还捎带着把自个儿的衣服也给洗了——你给佣人多少工钱。肯尼科特太太?”
“快说呀!你给多少?”这时有五六个人异口同声地追问道。
“哦,我吗?我每星期给她六块钱。”她有气无力地如实相告。
她们都张大嘴巴直喘气。久恩尼塔抗议说:“你给这么多的工钱,难道说你不明白,你这是跟我们过不去吗?”为了声援久恩尼塔,大家都对卡萝尔怒目而视。
卡萝尔发火了:“我才不管呢!女佣人干的是世界上最辛苦的活儿,她每天要工作十到十八个钟头,她要洗油腻腻的碟子和肮脏的衣服,还要照顾孩子。有时候,门铃一响,她还要赶紧跑过去,用她湿漉漉的、早已皲裂了的粗手给客人开门,而且……”
戴夫·戴尔太太还没有等她说完,就气呼呼地插嘴说:“你说的也许都不错,可我还要告诉你,我没有雇女仆的时候,这些事情还不是我自己动手做的吗,谁不肯让步,谁不肯出过高的工钱,谁就得花那么多的时间!”
卡萝尔反驳说:“但是,女佣人毕竟是替别人干活呀,她得到的仅仅是工钱……”
她们的眼睛都露出敌意,有四个人抢着发言。维达·舍温说话时带有强制性,调门又很高,盖过了大家的声音,总算把这场争吵给解决了:
“住嘴!住嘴!嘿!哪儿来的这么大的脾气,讨论这么个傻问题!你们大家都太过分认真了。不要再吵下去啦!卡萝尔·肯尼科特,你说的也许是很对的,但是,你未免太冒进,走在时代的最前列了。久恩尼塔,你也犯不着摆出那么一副好斗的架势来。今天我们妇女上这儿来,究竟是打桥牌呢,还是母鸡斗架?卡萝尔,你也不要孤芳自赏,居然以女佣人的圣女贞德87自居!你再不听话,我就要打你的屁股。你上这儿来,跟埃塞尔·维利茨谈谈图书馆吧。嗨!要是哪一只母鸡再乱啄一气,我就只好亲自动手来管这窝子母鸡啦!”
她们都很不自然地笑了起来。卡萝尔很听话,果然谈起“图书馆”来了。
一个乡镇医生的太太,一个乡镇小铺老板的太太和一个乡镇学校里的老师,在一个小镇的一所住邸,无意中谈到每星期多付了女佣人一块钱工钱,就面红耳赤地争吵起来。这虽是区区小事,但从中却可听到在波斯、普鲁士、罗马和波士顿等地的密室策谋,内阁会议和劳工大会的回响,而那些自命为国际领袖的演说家,充其量不过是十亿个久恩尼塔的高嗓门,在向一百万个卡萝尔大声叱责,同时还有十万个维达·舍温用嘘嘘嘘赶母鸡的方式,竭力把一场风暴平息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