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4/8页)

她真的能跟戈镇打成一片吗?她心里仔细琢磨着,似乎并不乐观。她想,她根本不了解人们是不是真的喜欢她。不久前她跟镇上的妇女们一起吃过午茶,也到各个店铺找商人聊过天,可惜只是她一个人在滔滔不绝地大放厥词,他们简直没有机会插嘴,来谈一谈他们对她的看法。男人们对她微笑着,但他们果真喜欢她吗?她在妇女们中间表现得很活跃,但她真的已经是她们圈子里的一员了吗?她曾跟她们在一起交头接耳,叽叽喳喳地背后议论别人——这在戈镇就是弥足珍贵的秘闻——现在回想起来,次数并不很多。

她上床后心里还是疑虑重重,久久不能入睡。

转天,她上街买东西时,就冷静地注意观察别人对她的态度。戴夫·戴尔和萨姆·克拉克正如她预料的那样,对她依然非常友好,可是切斯特·达沙韦在阴阳怪气地说“你——好——”的时候,不就是有点儿粗鲁无礼吗?食品店老板豪兰,看起来好像不爱答理人似的,难道说他平时的态度就是这样吗?

“留神注意别人的眼色,真叫人恼火!我在圣保罗完全不管这一套。但是到了这里,我几乎成了别人侦察的对象。他们时时刻刻盯住我不放。我绝不会因此终日惶惶不安。”她自言自语道,一想起自己孤立无援,又受了那么多的气,不免感到非常激动。她认为在采取守势的同时还应向他们发动攻势。

人行道上,积雪已经融化了。入夜,不时听到湖上坚冰坼裂时发出金石撞击般的铮铮声。到了早晨,天空清朗,街上一片繁忙景象。卡萝尔头上戴着一顶圆形软帽,身上穿着一条苏格兰粗呢长裙,像是大学里要去打曲棍球的低年级的女学生。她真想提高嗓门喊几声,让自己的两条腿也在街上遛上几圈。在买完东西回家的路上,她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那种跃跃欲试的心情了,就沿着一排房子往前奔去,踩着人行道的边石,从一大堆烂雪泥上跳了过去,还像小孩子一般大声呼喊着。

她发现有三个老妇人挤在一个窗口上,张大嘴巴正看着她,她们目光如炬,使她惊呆了。街对面的另一个窗口里,有人正偷偷地掀开窗帘。她猛地站住,趔趄不前,随后她换上慢条斯理的步伐,继续往前走去。顷刻之间,少女卡萝尔又变成了肯尼科特大夫的太太。

她再也不会觉得自己是那么年轻,那么大胆,那么自由了,她再也不会在大街上乱奔乱跑,大喊大叫了。下星期她要参加芳华俱乐部主办的每周一次的桥牌会,那时卡萝尔就得以一位雍容华贵的年轻夫人身份莅会了。

芳华俱乐部的会员人数在十四到二十六人之间,是戈镇上流社会这幢高楼大厦上的一道彩绘飞檐。它具有乡谊会86的性质,跟“外交使团联谊会”、“圣西西里亚会”、“里茨交谊会”、“二十人俱乐部”一样。谁一旦加入了这个俱乐部,也就“跻身于”戈镇上流社会了。尽管有一部分会员也加入了妇女读书会,但芳华俱乐部的会员却照样挖苦嘲笑妇女读书会,认为它不仅市侩习气太浓,甚至还“自炫趣味高雅”。

芳华俱乐部的会员,十之八九是已婚的年轻妇女,她们的丈夫也就成为非正式会员了。她们每星期举行一次妇女桥牌午会,每月举行一次她们的丈夫也参加的晚餐会和桥牌晚会;每年在共济会大厅举行两次舞会,全镇为之轰动。在舞会上,女士们披着透明的纱巾,大跳特跳探戈舞,还卖弄风骚,暗中争风吃醋。恐怕只有“救火会”和“东方明星社”一年一度的舞会可以和它相媲美,不过,上述两社团在选择会员时极不严格,参加舞会的还有铁路道班工人偕同出钱雇来的姑娘们。有一次,埃拉·斯托博迪坐着马车去参加芳华俱乐部的舞会,那种马车是只有大出殡时才坐的。而哈里·海多克和特里·古尔德医生,总是穿着本镇绝无仅有的晚礼服莅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