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7/9页)

“我要挑出几个最顽皮的人——像久恩尼塔·海多克和我本人——来充当牧羊人。剩下的,就是你们,都算作狼。你们脱下来的皮鞋,就算是羊群。狼都到客厅外面的门廊去,牧羊人把羊群三三两两散放在客厅里,哪儿都有,然后就把所有的电灯都关掉。狼从门廊里爬进来,在黑暗中想方设法从牧羊人手里把羊群抢走。牧羊人除了不准用嘴咬人和用棍子打人以外,想做什么动作都是允许的。最后,狼要把逮住的羊群通通赶到外面门廊去。这个游戏,所有的人都得参加!现在就开始!请把皮鞋脱掉!”

这时大家面面相觑,等着谁头一个脱鞋。

卡萝尔一下子把她的银色便鞋踢掉了,尽管大家睁大眼睛瞅着她的脚丫子,她却满不在乎。维达·舍温虽然面有难色,但是很讲朋友情义,还是把她的高筒黑皮鞋解开了扣子。埃兹拉·斯托博迪哈哈大笑着说:“见了你,老头儿真要吓一跳!你简直就像19世纪60年代和我一起骑马的那些野丫头呀!要我光着脚丫子访友拜客去,实在不大习惯,不过,既然现在来了,叫我又有什么办法!”埃兹拉突然呐喊一声,刷地用一个很漂亮的姿势,就把他脚上的半筒松紧鞋给脱掉了。

这一下其他那些客人也在一片吃吃的笑声中各自把鞋子脱下来了。

“羊群”都被关进圈里去了,那些胆怯的“狼”在黑暗中爬进了客厅,时而发出尖叫声,时而伫立徘徊不前,“它们”虽然不像平时那么冥顽不灵,但还是漫无目的地朝着一个伺机行动的敌人——一个活动范围和威胁性越来越大的神秘的敌人——前进。“它们”东张西望,很想找到一些界标,“它们”到处乱摸,忽然摸到了正在滑动的,但似乎又不跟某一身体连在一起的胳臂,“它们”不由得惊喜交集地瑟瑟发抖起来。真正摸得到的东西一下子不见了,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嚣——又是“狼”的嗥叫,又是人的呼喊。随后,久恩尼塔·海多克禁不住高声大笑,盖伊·波洛克也大吃一惊,“噢哟哟,快走开!你在剥我的头皮!”

卢克·道森太太尽管四肢不大灵活,还是飞快地匍匐爬行,来到了安全地带——灯光通明的门廊,呜咽着说:“我敢说,我一辈子都没有像今天这样狼狈过!”她平日里那种端庄稳重的风度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她高兴得一个劲儿喊着“我一辈子都没有”。这时候,她看到客厅的门已被看不见的手打开,一双双鞋子从门里扔了过来,又听到黑咕隆咚的门后面传来了呻吟声,碰撞声,有人还在斩钉截铁地说:“这里有的是鞋子。快过来,你们这些狼,哦!快过来啊!”

卡萝尔突然把严阵以待的客厅里的电灯都打开了,发现有一半人正贴着墙沿坐着,在双方激战过程中,他们很狡猾,始终作壁上观,而在客厅中央,肯尼科特正在跟哈里·海多克进行搏斗,——他们上衣的领子都被扯破,蓬头散发几乎把眼睛也盖住了。在久恩尼塔·海多克的步步进逼下,貌似猫头鹰的朱利叶斯·弗利克鲍先生正在往后退却,他平时不苟言笑,这会儿就竭力克制自己不要笑出声来。盖伊·波洛克胸前的深褐色领带,已经搭在他后背上了。年轻的姑娘丽塔·西蒙斯的网眼上衣,已经掉了两个扣子,竟使她丰满的肩膀往外袒露得太多,简直为戈镇的礼俗所不容。真不知道是由于震惊、厌恶呢,还是由于搏斗时感到的喜悦,或者是由于伸伸腰,踢踢腿活动一番的缘故,所有到会的人都从多年来囿于社会礼俗的羁绊中解放出来了。埃德温·莫特吃吃地笑着,卢克·道森在捻自己的胡子,克拉克太太兴高采烈地说:“萨姆,你知道,我也参加了,我抓住了一只鞋,我从来都没想到过,居然我还能打硬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