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3/5页)

她正全神贯注地沉浸在温馨的谈话之中,忽然听到一阵刺耳的声音。原来是马伯里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冲着他们大喊大叫:“喂,你们在干什么呀?在算命呢,还是在谈情说爱?卡萝尔,我得警告你,这位医生还是个——鲜蹦活跳的单身汉。大伙儿都过来,让胳膊腿儿活动活动。咱们做做游戏,要不就跳跳舞吧。”

随后她再也没有跟他说上一句话,直到临别时肯尼科特大夫对她这样说:

“米尔福德小姐,今天在这里跟你见面,真是无上荣幸。下次我到圣保罗的时候,可以去拜访你吗?我常常要到这里来的——送病人进医院做大手术,或者办一些别的事情。”

“那还用说。”

“你住在哪儿?”

“下次你来的时候,不妨问一声马伯里先生——要是你心里真的想知道!”

“真的吗?那你等着吧!”

卡萝尔和肯尼科特之间的恋爱,除了跟一般年轻的情侣一样,在凉风习习的夏日夜晚,在树荫下絮絮细语以外,也没有什么特别值得大书特书的地方。

他们俩之间的关系,是生物学规律和神秘意识的混合。在他们的谈吐中,既有俚语,也有美妙的诗句。他们沉默时,表示心满意足,或者表明心儿在颤动,那时他的胳膊总是搂着她的肩膀。青春正在逝去,它的全部的美也第一次被发现了。与此同时,一个富有的未婚男子——与一位秀丽的少女邂逅相识——的平庸,也显露出来了。当时,那个少女已经对自己的职业略有厌倦,深感自己没有什么光明的前途,也没有遇到自愿许以终身的男人。

他们俩真诚地彼此爱慕着——他们都是诚实的人。她对他热衷于赚钱不免感到失望,但她确信他对病人不说假话,经常阅读各种最新出版的医学杂志,在医术上不至于落伍。卡萝尔本来就对他有好感,后来在一起漫游时,他无意中表现出来的稚气,越发使她心中激动不已。

他们边走边谈,沿着河岸从圣保罗走到了孟多达。肯尼科特头上戴着一顶运动帽,身穿一件轻柔的绉呢衬衫,显得更加神清气爽。卡萝尔戴着一顶鼹鼠绒特制小圆帽,穿着一件蓝哔叽外套,白色大翻领宽得出奇,但并不难看,脚上是一双运动鞋,踝节部很轻佻地露在外面,一句话,浑身上下散发着青春的气息。横跨在密西西比河上的大桥,从堤岸上逐渐升高,延伸到对岸的悬崖峭壁。圣保罗那边桥下附近的浅滩上,有一片破烂不堪的村落,可以看到雏鸡成群的菜园子,还有利用商店旧招牌、瓦楞铁皮以及从河里捞上来的木板搭起来的矮棚屋。卡萝尔倚着桥上的铁栏杆,俯视着下面那个跟扬子江两岸的乡村一样穷困的小村子。她正在浮想联翩,突然惊恐万状地发出了一声尖叫。她说她这时居高临下,身子晃晃悠悠,不免感到有些头晕。于是,一只坚强有力的男人的手,把她拽到后面安全的地方,她感到非常满意。要是换上别人,比方说,一位喜欢推理的女教师,或是一位图书馆女馆员,她们就会煞有介事地说,“你既然害怕,干吗不赶紧离开铁栏杆呢?”

卡萝尔和肯尼科特从对岸的悬崖峭壁上,回首眺望群山环抱之中的圣保罗。从大教堂的圆屋顶一直到州议会大厦的圆屋顶,那是一片何等壮丽宏伟的景象!

有一条大道顺着河边爬过乱石嶙峋的斜坡,飞下深山幽谷,穿过九月里色彩斑斓的树林子直通孟多达。它掩映在小山冈和绿树丛中,隐隐约约呈现出白色墙垣和一座塔尖。这里静谧闲适的景象使人想起过去遥远的年代,对年轻的美国来说,这个地方显得多么古色古香啊。原来那座惹人注目的石头房子,就是皮货大王西布利将军在1835年建造的,当时用河泥充当灰浆,草绳代替板条,从外观上看似有数百年之久了。在那些坚固的房间里,卡萝尔和肯尼科特发现了当年的一些图片,上面依稀可见蓝色燕尾服,满驮着豪华皮货、土里土气的红河马车,以及一些头上歪戴军帽、腰里挂着马刀、满脸络腮胡子的英国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