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游行队伍(第2/5页)

现在看到丁梅斯代尔先生的人都注意到,自从他踏上新英格兰海岸以来,从未曾见过他像现在这样以有力的步伐和神态在游行队伍中行进。他的脚步不像其他时候那样虚弱无力,他的身躯没有弯曲,他的手也没有病态地搁在心口上。然而,假如我们对牧师做正确无误的观察的话,可以看出他的力量似乎不是发自身体,而是发自精神——是举行天国的宗教仪式给予了他力量。那也许是烈性的兴奋剂产生的兴奋。这种兴奋剂只有在诚挚的、长久不断的思想的熔炉里才能被提取出来。或者,也许他的敏感气质,为向天空升腾并在其上升的声浪中将他抬起的喧闹和尖锐刺耳的音乐所振奋。然而,丁梅斯代尔先生的表情是这么心不在焉,甚至他是否听见了音乐都值得怀疑。他的身体正以一种罕见的力量向前移动。可他的心思在哪儿呢?它又深又远地进入自己的领域,正忙着进行超自然的活动,引导着一长串庄严的思想,不久,这些思想将从那儿发出。于是,他对周围的一切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不知道;然而,精神的要素举起他虚弱的身躯,抬着他朝前走,并未感觉到他的重量,也把身体转变成精神一样的东西。有些患了病而又才智过人的人可以通过巨大的努力产生一种力量,将许多日子的生命聚集于一时,在之后的日子里,他又毫无活力。

赫丝特·普林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牧师,感到有种阴郁的影响力在支配着她,但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或这种影响力从何处来她都不知道,只是他看上去似乎与她的天地相距甚远,全然非她所能及。她想象着他们彼此之间应该交换一次一眼就能认出的眼色。她想起了昏暗的森林,它那充满着孤独、爱情和痛苦的小山谷和长满青苔的树干。他们手拉手地坐在那儿,把他们伤心的和热情洋溢的谈话与小溪的令人伤感的潺潺流水声交织在一起。当时,他们对彼此的了解是多深啊!然而这就是那个男人吗?她现在简直不认识他了!他像是沉浸在美妙的音乐中,与威严可敬的前辈组成的游行队伍一起,高傲地走了过去。他,以其世间的地位已是那么令人难以接近;而今,她眼前的他已陷入了无同情心的思绪中,就愈加遥不可及了。她情绪低落,心想一切都只是幻想——正如她逼真地梦想过的,牧师和她之间,不可能有任何真正的契约。赫丝特身上具有这么多女性气质,因此她几乎不能原谅他。现在,当他们已经可以听到即将来临的命运的沉重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的时候,她就更不能原谅他了!——因为他竟可以这么彻底地从他们共同的世界中退出来,而她在暗中摸索着,伸出她那双冰冷的手,却找不到他!

珀尔或是看出了母亲的情感并对此有所反应,或是她自己觉得牧师突然变得如此冷漠和难以琢磨,当游行队伍过去时,这孩子开始不安起来,像一只上下拍动着翅膀即将飞翔的小鸟那样。当游行队伍全部走过去之后,她仰起头来,直视着赫丝特的脸——“妈妈,”她说道,“那就是在溪边吻我的牧师吗?”

“别作声,小珀尔宝贝!”她的母亲低声说道,“我们不可以老是在广场上讲我们在森林里发生的事。”

“我不能相信这就是他。他看上去多么陌生,”孩子继续说道,“否则,我就会跑过去找他,让他在大庭广众面前吻我,如他在那昏暗的老树林中吻我一样。妈妈,牧师会怎么说呢?他会把一只手按在胸口上,对我怒目而视,叫我走开吗?”

“他能说什么呢,珀尔,”赫丝特回答道,“只能说这不是亲吻的时候,也不该在集市广场上亲吻。傻孩子,你还是不要去跟他说话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