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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难得有满腔的爱国热忱。
“亨利·马图林活不了太久,他有高血压。而格雷到了四十岁,就会有两千万身家了。了不起,真是了不起。”
艾略特和姐姐固定有书信往返,多年来,他总是三不五时向我转述他姐姐的事。格雷和伊莎贝尔婚后幸福快乐,两个孩子也十分可爱。依艾略特所言,他们的生活恰如其分。无论是请客或受邀,场面之阔绰自然都不在话下。艾略特还得意地说,这小两口接连三个月都不是自个儿吃晚餐。如此欢快享乐的生活因马图林太太的逝世而中断。马图林太太就是那位面无血色、出身显赫的妇人,亨利·马图林之所以跟她结婚,就是看中她在芝加哥的人脉,希望图个身份地位,毕竟亨利的父亲原先不过是乡巴佬。为了表示对马图林太太的敬意,小两口整整一年请客都请得很收敛,最多不过六个人。
“我一直都建议至少八个人,这样恰恰好,”艾略特说道,决定乐观看待这件事,“聊起来比较亲近,彼此能好好说话,又不失宴会的感觉。”
格雷对妻子十分慷慨。第一个孩子出世后,他送给伊莎贝尔一枚钻戒;到了第二胎,他送了件黑貂皮大衣。他工作忙碌,所以很少离开芝加哥,但只要能够放几天假,全家就会到亨利·马图林在玛文的大宅去度假。亨利特别宠爱儿子,可以说有求必应。某次圣诞节,他在南卡罗莱纳州帮格雷买下一座农场,让他能一边享受两周的假期,一边尽情地猎野鸭。
“当然啦,我们这两位商场的王者,就像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艺术作品的赞助人,靠着经商致富。拿梅迪奇家族来说好了,两任法国国王都娶了这个望族的女儿,完全不觉得委屈了自己,不难想见未来有一天,欧洲贵族也会向我们的公主求婚的。雪莱不是说过吗?‘伟大时代就此展开,黄金岁月已然再临。’”
多年来,布雷德利太太和艾略特的投资都交给亨利·马图林处理,姐弟俩向来信赖他精准的判断,这可是其来有自。亨利从不做投机买卖,而是把钱投资于较稳健的股票,而随着股票的价值飞涨,他们发觉原本那点财产愈来愈可观,既惊又喜。艾略特告诉我,他连根指头都不用动,一九二六年的财产就是一九一八年的两倍。如今他六十五岁,头发花白,脸上刻着皱纹,挂着眼袋,但却无畏年老,身材依然匀称,腰杆仍旧笔挺。他无论抽烟喝酒都很节制,又特别留意外表仪容。为了不让时光摧残,他请伦敦一流的裁缝师量身定制衣服,也找特约理发师为他打理门面,更有按摩师傅每天早上来助他维持良好体态。他早已忘了自己曾是汲汲营营的生意人,反倒常有意无意透露自己早年曾在外交圈打滚,但是从不把话说明白,因为他没笨到编造一戳就破的谎话。我得说,如果哪天需要画幅大使的肖像,我二话不说绝对选艾略特当模特儿。
但是好景不长。当初提携艾略特的贵妇年事已高,而她们在先生去世后,被迫将豪宅让给媳妇,改住切尔腾罕的度假别墅或摄政公园附近较不起眼的房子。斯塔福家族的宅第改作博物馆,寇松家族的大宅成了某机构总部,德文郡家族的房子则待价而沽。艾略特在考斯度假时乘坐过的帆船也已转手。眼下当道的上流人士觉得艾略特这种老人毫无用处,嫌他烦人又可笑。他们仍会参加他在克拉布利奇饭店举办的午宴,但艾略特这般机智,晓得他们赏光是为了见见彼此,并不是想来探望他。邀请函散落在桌上任他挑选的情景不再,如今他常落得独自在房里用餐,生怕别人发现这么丢脸的事。英国那些有身份地位的女子若因丑闻缠身而遭上流社会封杀,便会开始培养对艺术的兴趣,镇日与画家、作家和音乐家等文人雅士为伍。唯艾略特心高气傲,可不想如此羞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