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二十七章(第3/4页)

梅科姆又恢复了老样子,和去年、前年相比几乎分毫不差,只发生了两个微不足道的变化。第一个变化是,人们从商店橱窗和汽车上揭掉了原来那些标语口号,上面写的是“国家复兴总署——人尽其职”。我问阿迪克斯这是为什么,他说是因为“国家复兴法案”注被干掉了。我问是谁给干掉的,他说是九个老头注。

第二个发生在梅科姆的变化不具有全国性,是从去年开始的。在那之前,万圣节在梅科姆一向没什么组织。每个孩子各玩各的一套,需要搬东西的时候才找别的孩子帮忙,比如在牲口棚顶上放一辆轻便马车。不过,自从发生了图蒂小姐和弗鲁蒂小姐的平静生活被扰乱的事件之后,家长们都一致认为,孩子们闹得太过火了。

图蒂· 巴伯和弗鲁蒂· 巴伯是姐妹俩,两人都是老小姐,一起住在梅科姆唯一一座有地窖的房子里。有传言说这姐妹俩是共和党人,她们是一九一一年从亚拉巴马州的克兰顿搬来的。她们的生活方式在我们看来很怪异,谁也不明白她们为什么想要个地窖,反正她们有这个想法,于是就挖了一个,结果她们后来的日子始终不得安生,老得把一代又一代的孩子往外赶。

图蒂小姐和弗鲁蒂小姐的名字分别叫萨拉和弗朗西斯。她们俩除了有北方佬的种种习惯,还都有耳聋的毛病。图蒂小姐拒绝承认这个事实,甘愿生活在无声的世界里,而弗鲁蒂小姐不想错过任何事情,于是就装了个喇叭状的巨大助听器。杰姆断言那是从一架维克多牌留声机上拆下来的扩音器。

有几个调皮捣蛋的孩子知道了这些情况,就趁着万圣节,等两位老小姐睡熟之后,悄悄溜进了她们家的客厅里(除了拉德利家,大家夜里都不锁门),偷偷摸摸地把里面的家具全都搬了出来,藏在了地窖里。我坚决否认自己参加了这种无聊的勾当。

“我听见他们的声音了!”第二天天刚亮,两位老小姐的邻居们就被这叫嚷声吵醒了。“我听见他们把卡车开到了门口!重重的脚步声就像马蹄子乱踩乱踏。他们现在肯定都已经开到新奥尔良啦!”

两天前,有一伙流动皮货商打镇上经过,图蒂小姐一口咬定是他们偷走了家具。“那帮叙利亚人,”她说,“他们长得真黑啊。”

赫克· 泰特先生被召来了。勘察完现场之后,他说感觉是本地人干的。弗鲁蒂小姐说,她对梅科姆口音太熟悉了,在哪儿都能听得出来,可是昨天夜里,客厅里没有一个人是梅科姆口音——那帮人走来走去,满口都是卷舌音。图蒂小姐坚持要求用猎犬寻找家具的下落,泰特先生不得不跑了十英里的土路,把乡间的猎犬集合起来,让它们追踪嗅迹。

泰特先生让猎犬以前门台阶作为起点,可它们全都跑到房子后面,对着地窖门狂吠不止。如此三番,泰特先生便猜出了事情的真相。那天中午之前,梅科姆的街面上看不见一个光脚的孩子,而且在猎犬被遣返之前,他们谁也不肯脱掉鞋子。

此事一出,梅科姆的女士们便说,今年要有所不同。结果是,梅科姆高中的大礼堂届时将向公众开放,大人们观看演出,孩子们可以玩“口衔苹果”、“扯太妃糖”和“给驴钉尾巴”等游戏。此外还设了一个最佳自制万圣节演出服奖,奖金是二角五分钱。

我和杰姆怨声连天。这倒不是因为我们俩干了什么恶作剧,而是因为这个规定。杰姆觉得反正自己已经大了,不适合再玩万圣节那些把戏了,他说,等到了那天晚上,他可不想让人看见自己出现在高中礼堂附近,参加那些无聊的玩意儿。哦,好吧,我心想,阿迪克斯会带我去的。

不过,我很快就听说,那天晚上我还得登台表演。梅里威瑟太太创作了一部别具心裁的舞台剧,叫作“梅科姆县:坎坷之路,终抵星空”,要求我在剧中扮演火腿。她觉得,如果让一群孩子扮成梅科姆县的主要农产品,那会非常令人赏心悦目:塞西尔装扮成奶牛,阿格尼丝· 布恩扮成一颗可爱的奶油豆,还有一个孩子扮演花生,就这样一路排下去,直到梅里威瑟太太的想象力到了尽头,也没有更多的孩子来扮演角色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