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二十四章(第2/6页)
女士们身穿布料轻薄、颜色柔和的印花裙,看上去很凉爽。她们大多数人脸上都扑了一层厚厚的粉底,没抹胭脂,嘴上涂的是清一色的“坦吉天然”注唇膏,“库泰克斯天然”注指甲油在指尖闪闪发亮——不过,有个别几位年轻女士用的是玫瑰牌指甲油。屋子里香气袭人,如同天国。我一声不响地坐着,紧紧抓住椅子的扶手,免得这两只手不安分。我等着有人跟我 搭话。
莫迪小姐嘴里的假牙架金光一闪。“琼· 露易丝小姐,你穿得很正式嘛。”她说,“你的裤子哪儿去了?”
“在裙子底下。”
我没想逗乐子,可女士们爆出了一阵大笑。我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脸颊热得发烫。不过莫迪小姐低头看着我,神情很庄重。她从来不笑话我,除非我是故意搞笑。
众人突然陷入了沉默,坐在房间另一头的斯蒂芬妮小姐冲我喊道: “琼· 露易丝,你长大了想当什么?律师吗?”
“不知道,我还没想过呢……”我回答说,一时间很感激斯蒂芬妮小姐好心转移了话题。匆忙之间,我开始选择自己的职业——护士?飞行员?“怎么说呢……”
“照直说啊,我还以为你想当个律师,你不是已经开始上法庭了吗?”
女士们又是一阵大笑。“这个斯蒂芬妮真会出招儿。”有人评价道。斯蒂芬妮小姐受到了鼓舞,愈发穷追不舍: “你长大了不想当律师吗?”
莫迪小姐碰了碰我的手,于是我尽量用温和的口气回答: “不想,我只想当个淑女。”
斯蒂芬妮小姐用疑惑的眼神打量了我一番,断定我没有无礼顶撞的意图,这才心满意足地说: “你呀,多穿穿裙子,离淑女就不远了。”
莫迪小姐紧紧握住了我的手,我就什么话都没说。有这只手给我温暖已经足够了。
梅里威瑟太太坐在我左边,我觉得出于礼貌应该和她说几句话。梅里威瑟太太的教名是“恩典”注,她的丈夫梅里威瑟先生是个被迫皈依的循道宗教徒,有着十分虔诚的信仰,每当他唱到“奇异恩典,何等甘甜,拯救我这可怜的人……”,显然并没有掺杂个人情感。不过,在梅科姆,人们普遍认为,是梅里威瑟太太促使他戒除酒瘾,变成了一个还算有用的公民。毫无疑问,梅里威瑟太太算是梅科姆最虔敬的女士了。我搜肠刮肚,想找出一个让她感兴趣的话题。“你们今天下午在讨论什么?”我问。
“哦,孩子,是关于那些可怜的摩那人。”她只说了这么一句。看来我根本没必要再问什么问题了。
一提到命运悲惨的人,梅里威瑟太太那双棕色的大眼睛就噙满了泪水。“他们住在那边的丛林里,只有J.格兰姆斯· 埃弗里特牧师跟他们在一起。”她说,“除了品行像圣徒一样高贵的J.格兰姆斯· 埃弗里特牧师,没有一个白人愿意接近他们。”
梅里威瑟太太的声音像是从一架管风琴里发出来的,每个字都韵律十足: “贫穷……黑暗……堕落——这一切只有J.格兰姆斯· 埃弗里特牧师心中明了。告诉你,当教堂派我到营地去的时候,J.格兰姆斯· 埃弗里特牧师对我说……”
“夫人,当时他也在那里吗?我还以为……”
“他是回来休假的。J.格兰姆斯· 埃弗里特牧师对我说了一番话,他说:‘梅里威瑟太太,你对我们在那里要面临的战斗毫无概念,毫无概念。’”
“是的,夫人。”
“我对他说:‘埃弗里特先生,我们亚拉巴马州梅科姆县循道宗圣公会南部分会的所有女士都是您的坚强后盾,百分之百支持您。’这就是我对他说的话。你知道吗,当时我就暗暗发下了誓愿。我对自己说,我回去之后,要把摩那人的情况讲给大家听,还要把J.格兰姆斯· 埃弗里特牧师的话传达到梅科姆。这就是我现在正在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