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十七章(第4/5页)
站在证人席上的这个小个子和自己的近邻相比,唯一的长处就是,如果用肥皂和热水使劲儿搓洗一番,他的皮肤会显现出白色。
“是罗伯特· 尤厄尔先生吗?”吉尔莫先生问。
“是我,长官。”证人答道。
吉尔莫先生的后背僵了一下,我也替他感到为难。也许我最好先解释一下。我听说有些律师的孩子,看见他们的父亲在法庭上和人针锋相对,误以为对方律师是自己父亲的仇敌,因此心里会经受痛苦的煎熬;可是,等看见他们刚到第一次休庭就和自己的对手手挽手走出法庭,这些孩子更是惊讶不已。我和杰姆却不是这样。不管父亲是输是赢,我们在旁观过程中都没有受到过任何心灵创伤。很抱歉,我在这方面讲不出任何戏剧化的情节,如果要讲的话,只能是凭空杜撰。不过,当辩论变得异常激烈,超出了律师应该保持的风度,我们还是能够感觉到的——这是我们通过观察其他律师体会到的,而不是通过观察我们的父亲。除了在对耳背的证人提问的时候,我从未见过阿迪克斯提高嗓门。此时,吉尔莫先生是在履行自己的职责,就跟阿迪克斯一样。除此之外,尤厄尔先生还是吉尔莫先生的证人,他更没理由对自己的证人粗暴无礼。
“你是马耶拉· 尤厄尔的父亲吗?”这是吉尔莫先生的第二个问题。
“噢,如果我不是她父亲,这事儿我就管不着了。她妈早死了。”
泰勒法官坐不住了。他坐在转椅里,慢慢掉转方向,用慈祥的目光看着证人。“你是马耶拉· 尤厄尔的父亲吗?”他问,那语调让我们下面的笑声戛然而止。
“是的,先生。”尤厄尔先生恭顺地答道。
泰勒法官继续用友善的语气问: “这是你第一次上法庭吗?我不记得在这儿见过你。”见证人点头肯定了他的说法,他又说道: “那好吧,我们把事情讲清楚。在这个法庭上,只要我坐在这儿,谁也不许在任何话题上做任何猥亵的随意发挥。你明白吗?”
尤厄尔先生点点头,但我怀疑他根本没听明白。泰勒法官叹了口气,说: “就这样吧。吉尔莫先生?”
“谢谢您,法官先生。尤厄尔先生,请你用自己的话告诉我们,十一月二十一日那天傍晚发生了什么,好吗?”
杰姆咧嘴笑了一笑,向后拢了拢头发。“用你自己的话”是吉尔莫先生的口头禅。我们经常感到纳闷,吉尔莫到底担心证人会用什么人的话来发言呢?
“哦,十一月二十一日那天晚上,我从林子里背回来一捆引火柴,刚走到篱笆边上,就听见马耶拉在屋子里尖声号叫,像杀猪一样……”
听到这里,泰勒法官用尖锐的目光瞟了证人一眼,看样子肯定是认为他的随意发挥并非居心不良,因为他又恢复了睡眼蒙眬的模样。
“当时是什么时间,尤厄尔先生?”
“就在太阳落山之前。噢,我刚才正说到马耶拉的叫声简直把老天爷都惊到了……”法官席上又投过来一瞥,吓得尤厄尔先生不敢吱声了。
“是吗?她当时在尖叫?”吉尔莫先生问。
尤厄尔先生不知所措地看着法官。“哦,马耶拉叫得越来越凶,我扔下柴火赶紧跑过去,结果撞在了篱笆上,等我挣脱出来跑到窗户前,发现……”尤厄尔先生的脸涨得通红,他站起来用手指着汤姆· 鲁宾逊说, “……我看见那个黑鬼正在和我的女儿马耶拉交配!”
泰勒法官主持的法庭一向很安静,他几乎从来用不上法槌,可今天他敲了足足五分钟。阿迪克斯站起身来,走到法官席前跟他说着什么;赫克· 泰特先生是县里的首席警官,他站在中间的过道里,试图让人声鼎沸的法庭归于平静。我们身后的黑人也群情激奋,发出一阵低沉的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