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农场女佣的故事(第3/9页)
雅克答道:
“马上。”
“向天主发誓。”
雅克犹豫片刻,接着打定主意:
“我向天主发誓!”
罗丝这才放开手,再也没说什么就走了。
后来几天,她没有机会同雅克说话,马厩的门每天夜晚都上锁了,她还不敢声张,怕事情闹得不可收拾。
不料一天早晨,她看见进来吃饭的是一个新雇工,便问道:
“雅克走了吗?”
“走了,”那人答道,“我来代替他。”
罗丝听了,浑身抖起来,抖得特别厉害,连钩子上的汤锅都摘不下来了;等大家都去干活之后,她上楼回自己房间,怕别人听见,就把脸埋在枕头里哭起来。
这一整天,她尽量打听消息,又避免引起怀疑。不过,她的头脑里总萦绕着自己的不幸,觉得她问到的人无不在窃笑。况且,她什么也打听不出来,只知道雅克一去不复返了。
二
于是,她开始了持续不断的磨难生活,像机器一样干活,而根本不想自己在干什么,头脑里只有一个念头:“让人知道就糟糕啦!”
这个念头时时困扰,摆脱不掉,她简直丧失了思考的能力,明明感到丢人的事日益迫近,无法挽赎,像死一样确切无疑,她也不想什么法子避免。
每天,她起床比别人早得多,拿一块她梳头用的破镜子,固执地照着腰身察看,非常焦急地想知道今天会不会叫人看出来。
白天,她时常撂下活儿,从上往下看,瞧瞧大肚子是不是把围裙顶得太高了。
几个月过去了。她几乎不再开口讲话,别人问起什么事她也听不懂,总是惊慌失措,目光呆滞,双手打哆嗦。主人见她这样子,不免说道:
“我可怜的姑娘,这段时间,你怎么这样笨啊!”
她去教堂,也总躲在柱子后面,再也不敢去忏悔,特别怕碰见本堂神父,以为他有超人的能力,会看透人的内心。
在饭桌上,伙伴的目光,现在令她惶惶不安。她总想象自己的事被小牛倌发现:那孩子懂事早,心眼特别鬼,一双发亮的眼睛盯住她不放。
一天早上,邮差给了她一封信。她从未接到过信件,因此心中十分慌乱,不得不坐下来。也许是雅克的信吧?可惜她不识字,对着满是墨迹的纸干着急,不住发抖,最后还是装进兜里,不敢向任何人透露自己的秘密;她干活的时候经常停下,对着这封信长时间发愣,看着这一行行间距相等,末尾有签名的字迹,隐约想象自己会突然发现其中的含义。她又焦急又担心,简直要疯了,终于去找小学教师。那人请她坐下,念道:
我亲爱的女儿:这封信不为别事,专为告诉你我的病情很重。咱们的邻居唐蒂师傅代笔,如果可能,要你回来一趟。
你亲爱的母亲
塞萨尔·唐蒂 代笔
罗丝一声未吭便走了。不过,她一看周围没人的时候,就瘫倒在路边上,双腿站不起来,在那儿一直待到天黑。
回去之后,她把家中的不幸告诉农场主。农场主让她回家,住多久都行,这里先临时雇个女佣,等她回来再辞掉。
她母亲病情垂危,就在她到家的当天去世了。次日,罗丝早产,生下一个怀胎七月的男婴;婴儿瘦得只有一副小骨头架,看了叫人打寒战,他似乎总难受,像蟹爪似的枯瘦可怜的小手一直痛苦地抽搐。
然而,孩子活下来了。
罗丝说她已经结了婚,但是不能带孩子,便寄养在邻居家;人家答应她好好照看。
罗丝又回到农场。
不过,她久久受到伤害的心中,这时仿佛升起一线曙光,萌生了一种陌生的爱;而她对留在家乡那个弱小生命的爱,甚至成了一种新的痛苦,每时每刻都感受的痛苦,因为她和孩子分开了。
折磨她最厉害的,就是一种强烈的渴望,要拥抱和亲吻孩子,自己的肉体要感受他那小身体的温暖。她整天想孩子,到了晚上,她一干完活,就坐在炉前凝视火焰,如同神思飞向远方的人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