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目五先生(第23/24页)

爷爷也说:“你现在先别感谢我,等孩子晚上真不多尿了,我以后经过这里的时候你多泡几盅茶给我喝,那就可以了。”接着,爷爷爽朗地笑了。

文撒子奉承地说:“那是必需的呀。您老人家走到哪里,哪家都给您茶喝啊!就怕您不来呢。”

爷爷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说:“真不早了,我们要走了。”

老太太忙提着一个茶壶走过来:“说了要吃茶的,吃了茶再走吧。”

爷爷笑道:“下回再来吃茶吧,今天真晚了。我闭着眼睛都可以走回家里,但是我这个小外孙也要回家呢。就这样了,啊!下回来,下回来。”

爷爷一面说一面往外走。我跟着走出来。

白发女子的孝歌还在空气中飘荡,给这个夜晚添加了一些神秘的色彩。爷爷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像是在倾听白发女子的孝歌,又像是在听别的什么。我也侧耳倾听,却只听见了飘荡的孝歌。

爷爷摸了摸我的头,说:“亮仔,走吧。”

话刚说完,老太太堂屋里的鸡群突然噪声大作。爷爷急忙返身进入屋里,我连忙跟上。

等我进屋的时候,只见黑暗角落里的鸡笼已经散了架,鸡笼里的鸡都跑了出来。鸡大概有五六只,都在堂屋里奔跑扑腾。鸡叫声凄厉。

“怎么了怎么了?”年轻妇女慌忙跑到黑暗角落里去看散架的鸡笼。

“是不是有黄鼠狼来偷鸡了?”文撒子连忙把大门关上,怕鸡跑出去。老太太也急忙返身去屋里拿出一个灯盏点上。

刚才没点上灯盏不是老太太抠门,而是那时农村的习惯都这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天色暗了,也就要睡觉了,虽然看东西有些费力,但是自家的东西大概在哪个地方,心里都有数,用不着点灯。再说了,用灯盏不像点灯那么方便,拉一下灯绳就熄。即使躺在床上了还得起来把灯吹熄,还不如开始就不点灯。

当然也有人要点着灯躺在床上了再熄灯的。我爸爸就是这样。而灯盏不可能放床上,总得和床有一段距离。所以,我爸爸经常在床上对着不远处的灯盏拼命地吹气,仿佛练一种奇怪的气功。

老太太托着灯盏在堂屋里照了照,并没有发现黄鼠狼的影子。

可是几只鸡仍在堂屋里扑腾。鸡毛像秋天的落叶一样在半空中飘荡。忽然,一只长着大鸡冠的雄鸡凌空而起,翅膀费力地拍打。眼看就要掉下来了,它却停在了半空中,脑袋歪扭,双脚并立。

文撒子,年轻妇女,还有我,都被眼前的情景吓住了。

我偷瞄了一下爷爷和老太太,他们的神情似乎有些不同。但是哪里不同我又说不上来。

停在半空的鸡似乎也被吓坏了,翅膀拼命地拍打,身子不停地扭动,嘴里发出“咯咯”的呼救声。其他几只鸡却停止了奔跑,心有余悸地看着悬在半空中的同伴,偶尔还发出“咕咕咕”的鸣叫,似乎在轻声呼唤同伴。

停在半空的鸡似乎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危险,渐渐安静下来,连咕咕声都没有了。它歪扭着脑袋左看右看,似乎惊异于自己怎么能停在半空。地上的鸡也歪着脑袋来看半空的鸡。

安静只持续了几秒。

忽然“咔”的一声,半空的鸡脖子扭断了,鸡血飞奔而出。

飞溅的鸡血大部分喷到了文撒子的身上,文撒子大声惊叫,连连喊娘。

扭断脖子的鸡从空中落下,身首异处。鸡的嘴张开,舌头吐出。离鸡头不远的地方,鸡的身子还在抽搐,鸡脚还在挣扎,鸡爪一张一缩,似乎想抓住什么东西。

我们都惊呆了,愣愣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瞟了瞟爷爷,爷爷没有像我们一样看着那只刚刚断命的鸡,却盯住了另外一只鸡。

我顺着爷爷的目光看去,那只惊魂未定的鸡正看着地上的鸡血,还用嘴啄了啄同伴的血,却不知它自己的脚渐渐并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