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她会咬人(第2/6页)

没有一座冰山看着眼熟。库柏刚到北极时,认为冰就是冰。作为土生土长的缅因人,他见过很多冰。而北极航道的冰,形态各异,在不同的阶段,冻结与融化、崩解和凝结都有所不同。操纵着船穿过这样的航道好几个月后,他才学会准确分辨冰的不同形态。那天下午他们驶到帕里群岛附近的一条航道,航道两侧陆地绵延。那是一个冰山位移频繁的地方,因此总是一片混乱。

此刻他看见的景象却完全不同。他看到舱门边是一块巨大的半冻结的冰,右舷边有一块粗糙的迅速移动的冰。十几个巨型冰山戳向空中,预示着将会有大面积的崩塌。当一个冰川崩塌后会产生一座冰山,还会分解成许多危险破冰。

这片海非常危险。

库柏问道:“我们进入这条航道多久了?”

“在麦克罗伊大副值班的时候就进来了,先生,十点钟时。”

“知道这是哪里吗?”

“不知道,先生,这是片未知海域。”

库柏点点头,毫不惊讶。据水手们所知,他们已经没头没脑地航行了几周了。这个世界上大概只有几个人知道这片海域。库柏仔细检查着海面,然后指着远处三座隆起的物体。“那一堆看起来是半冻结的,很难控制。看到那些冰山的形态了没?”

“哪些冰山,先生?”皮埃尔问道,不过他的眼睛还锁定在粗糙的右舷上,并没有向远处看。

“左舷远处的那三座。”库柏给他说清楚,“我觉得那一堆在旋转。”

皮埃尔咕哝了一声表示赞同,对潜在的危险已心领神会。“的确如此。”

“Le désespoir de rien,皮埃尔。”

他笑起来:“是的,永存希望。”

“不管怎样,谢谢你的书,其实我读法语不如我说法语好,但我很期待尝试。”

库柏差点就要温和地责备一番了,但还是忍住了。给北极这种地方带来任何令人沮丧的东西都不是个好主意——当然,莎士比亚写的悲剧除外。但皮埃尔宣称《人类的悲剧》只是个道德剧,所以在亲自读过之前,还是保留意见吧。

反常的“高”温让库柏有些不安。北极的“高”温也还是在零度以下,但几乎足以引起冰川“暴动”了,因为冰川的移动速度加快,移动方向也更加不受牵制。此外,融雪和冰层上可爱的霜花的重要性可不止在于它们的美。看到这些毛茸茸的小东西就知道冰层下面藏着什么。

蓝色驯鹿号划破浮冰和清澈见底的水面。暖和的天气还撤掉了另一道非常重要的安全网。落日的余晖倒映在清澈的水面上,让人甚至看不见水下几厘米处隐藏着什么。在这茫茫天地间,冰层、融雪和清晰的倒影纵横交错,人们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棋盘上却无法知道上帝会棋落何处。那一块块平静的水面让他最为紧张。

库柏离开舵手室,大步向船头走去。他在甲板上经过几个正在瞭望的水手身旁,刚刚发出警告的大副麦克罗伊也靠在栏杆上。夜晚的高温同样让这个爱尔兰人发愁。他们驶入一片风力较弱的海域,头顶上的船帆便垂了下来。

“晚上好,曼尼。”麦克罗伊问候道。他敞开大衣没有扣上,也没有戴手套。库柏虽然对寒冷并不陌生,但看到这一幕还是敬畏地摇了摇头。对于北极的老手来说,华氏25度‍2等于是过夏天了。

“多么美的夜晚啊。”库柏说道。

“是啊,就像一位美人。越是美丽……就越是危险。”

“我注意到有两个人在瞭望。”

“是啊。”

他们一同注视着冰山从身边慢慢漂过。右方,一座冰山从平静的水面和冰原上拔地而起。山峰陡然耸立,赫然形成一个悬崖。他们听到左方的一块块浮冰发出噼啪的破裂声和撞击声。库柏绝对比往常紧张多了。他察觉到麦克罗伊也一样。大副用望远镜环看四周,可库柏却被他指关节上纹的字母吸引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