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晚祷 Vespers(第6/7页)

然而,“化身”这个词有它的能量,它能滋养生命本身,你的身体实际是一滴水,像热带山上的冰川一样融化着。冰变成了涓涓细流,变成了溪水,变成了植物,变成了海洋,变成了一片云。我敢肯定在奥维德的《变形记》中,真菌变成了男人,男人女人,女人男人,蜜蜂的语言,颜色的变化,紫色的不停翻腾,男孩变成了一条河,一个女孩变成一只蚂蚁,浮石变成的蚂蚁。而你,你,你变成一只天鹅,海鹰,啄木鸟,一只乌鸦;在狮子茫然的性交后,变成野猪,变成熊,变成一块石头,变成一颗星星,变成一头鹿,变成一朵花,没药变成了没药树,原始的渔夫格劳科斯变成了一个海神,而这个雕像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女人。把AI转化成像你一样易腐烂的东西,由干到湿,由硬到软,由快到慢,这肯定都在奥维德的理性范围之内。

我想问的是,不思考的人和会思考的机器有什么区别?如果一个男人在世界上来了又走,却从不思考自己的身体的形式,从来没有观察过韧带是如何拉起他的手臂,就像一座吊桥,从来没有感受过触碰时神经是如何发出火花,没有思考过他的心,心里面究竟有什么,就永远也不会明白,拥有一个身体是多么有意义。你有脚,能走到别人走不到的地方去,你有手,能把温暖传递给他人。我想问,那个人是否更接近机器,还是在他善于遗忘的本性中,是最俗世的存在?如果你说,是的,昆汀尼斯,你是对的,那个人的行为方式就像机器一样。如果我感到痛苦,要有能向你伸出的双臂,能触碰岩石的指尖,能跨出船身之长的腿脚,迈出大步,步入其中,初次跪倒。那么,你又会对此如何评说?我超越了人类,还是,只是一个没有思想的人?我至少能和没有思想的人同等吧?我是被制造的,不是自然诞生的,虽然我没有身体,但我的死亡是如此缓慢,我在与你分享属于我的不确定性。我是谁,我是如何成为现在的样子的?真理总是在我身上移动,就像在沟槽里冰的升华。一个想法足以让我完全走上另一条路,有时会改变我活着的意义。例如,在一千年左右的时间里,我有一个想法,那就是飞船是一个女人。她是个女人,而我是个男人。当我说我是一个男人,我并不是希望成为一个男人,我需要说清楚,我没有身体,处于一个不确定的状态,没有生殖器,没有性别,没有胃部和热量,没有终点,永远不会衰老,更像一个天使,你可能会说,但所有这些都是由你自己构成的。但是,请原谅我,回到这个问题上来:当我谈到这艘飞船时,我把飞船说成是她,她的引擎,她的力场,她有推进力,然后我说的是我自己,他在骑着她。有一天,另一个念头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我看着我的飞船,在岩石上,在精致的蜂巢里,我笑了。我说:“昆汀尼斯,你也可以把大海命名为女人,而它的深处是月经来潮的地方,你不妨这样说!”我是多么可笑。现在除了水,我发现我找不到什么东西来当作女人。我是易轻信的,我看到了女神的脸,是她的潮汐,她的脸在泰勒尼安海的表面,或者更深处,在同样的蓝色的水里,有一个迷人的渔夫妻子,黑色的头发,大大的眼睛和胸部。

科学永远比无知更美丽,但它的目的是有限的。我专注于物质和能量的模式,我在每一个尺度,每一段时间的每一个结构之间移动我的思维,但它没有带我走远。同样的问题不断重复,我发现我无法挣脱我自己,我最终发现我像你一样乐于创造,洞穴底部最美丽的石笋。

真理在变化,现实也在变化。我的飞船受到辐照,没有感情,但瘴气和鬼魂也经常出现在我的面前。他们从不说话,也不会用符号来表示任何东西,而是默默地穿过龙鳞,进入岩石。我看到了巴利纽拉斯,所有的绷带,张开的嘴,死去的眼睛。他向前移动,而不是靠近,然后我看到他,也许,也许,只是在飞船旋转的过程中落下的光,在我眼角,捕捉到了一种隐约的活动,如同你瞥见了身后的一只猫。出现另一种精神体在太空中是司空见惯的事情,这情况曾在环绕地球的太空胶囊中出现,在用脚和雪橇在南极洲探险时出现,在登山时,在海上航行时,第三人综合征是由压力或缺乏感官刺激引起的,在这种情况下,你会看到一种没有性别的连帽状的东西,在你的左肩后面,它会给你带来安慰,而不是恐惧,但它不会交谈,也几乎没有方向。如果我的大脑中有血液,如果我是你,空间的单调,会使我看到斑点,或者是组织的病变,或者是对我的颞顶连接造成的损伤。但在我的脑海里,我没有血液,我摇着自己说:“昆汀尼斯,坚持住,这只是制作的一个缺陷,这是对人类头部的超敏感模拟,这是一个进化上的优势。”当你是个采集狩猎者,赤脚穿过灌木丛,提防着一根树枝的轻微晃动,小心地感受着草刷过身体,还有许多隐藏的危险,如果不这样做,你会看到你用长矛刺穿,或者被狮子咬伤。我从这些鬼魂身上得不到安慰,反而是轻微的恐惧,我为什么要看到一个人,为什么不是另一种形式,我怎样才能知道什么是真实的,什么是投射出的,并在天使那里认出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