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战与信使(第4/7页)
“她真的很爱我。这你从脑波图像上可以看出。”
铁鸟沉默地“观看”了一会。女孩海绵一样的脑波活生生地蠕动着,刺激着他的人工性腺。
“当我站在你面前跟你交谈的时候,她已经死去七年了。你能想像这是怎么一回事吗?”信使在继续炫耀那帧脑波图像。那个死去女人的情感曲线,这时从海绵变成了一堆软体虫。
在冷战中,她这么去爱,付出了多大的勇气和代价啊。
但没有人为铁鸟付出这样的勇气和代价。
铁鸟感到自己的身躯在空间的神秘中萎缩。他想着那个可以做他多少代祖先的信使和少女们亲热的情形。他想,自己是什么玩意儿?过往的烟云,过路的飞船,走向不落痕迹的终点。
他如何能真的面对“他”呢?这非信心的问题。
但我不应怯场,他想。
“真应该废除信使制度。你们通过时间霸占了多少善良的姑娘啊!”
铁鸟猛然发射出这样的念头,把自己也吓了一跳。
对方警惕地从远方“盯”着他。铁鸟听见信使说:“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铁鸟感到他站起来,正“审视”他。铁鸟的几簇神经不可逆转地缠绕起来。他头脑中的芯片发出尖厉的报警声。
“口令!”忽然传来对方的大叫。
“北戴河!”
“畅春园。”信使答了回令。
“以冷战的名义,把你的遗传密码附加传过来给我看看。”
铁鸟乖乖地照他说的做了。他“看”了后传还给他。
“杂种。”他说。气氛才缓和下来。
铁鸟心里反复地念叨:让时间快些结束吧!
“几千年来都流传着信息共享的神话。但谁都知道,共享没有最终实现。到了信息共享的那一天,银河系也就该崩溃了。你的师父就没教过你?”
铁鸟缓缓摇头,几乎看不出来。
“冷战仍在继续……”信使换了一副和颜悦色的面孔向铁鸟解释。
“谁是最可爱的人?信使是最可爱的人!”铁鸟呐喊起来,把流行的语录背诵了一遍。
他知道自己能平安地抽身回来很不易。
沿途铁鸟看见瓦刚星人古怪的车辆正悬挂在树梢上栖息,像一片片成熟的果实。
他曾为此垂涎欲滴。但刹那间,收获的喜悦会随着昼夜更替间的风暴而消失。船儿像鸟群一样遁迹在地平线外。
他困顿地坐在她的身边,不著一语。她似乎猜到了什么,也没有提问。
直到反射镜把又一重光斑插入他们之间,两人才吃了一惊,如同从大梦中苏醒。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反射镜又增多了。没有人关心其用途。
阴影在逃离。但心灵的阴影,像火一样燃烧了。
铁鸟告诉女人:“我已经打听清楚。他是去了远方,但并不很远。关键的是,他并没负心。再说,他在飞船上同样孤独。他每时每刻都在想念你。”
“他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呃,这个,是‘延河’空间站。四个月的往返路程。”他挑选了一个他熟悉的地名告诉她。这个地方,不近不远,她完全可以等“他”回来。
她默默看了铁鸟一阵。后者把目光移开,但躲不开她的心灵传感。
“你在骗我。”她慢慢地说,像只“相思兽”一样哭起来。她的人造泪腺设计得很饱满。
“我没骗你。你需要等待。”
“我爱他。”
“但他这是第一次恋爱吗?”
“我没问。但我敢肯定他也爱我。”
铁鸟想到了那些关于信使是时间中的浪漫主义者的说法。他不能坐视她傻下去了。
“你能肯定他不是上一个世纪的人吗?是他告诉你他尚没出过远差吗?”
“他不会骗我。况且,即便他已在时空中旅行了几百年,那又有什么不好?我喜欢成熟的男人!你是我什么人?你管得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