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第2/7页)

“刚出了意外。”

“我们说‘意外’,”赫伯特说,“只是彰显上帝之手。在某种意义上,凡是生命,都可称之为一个‘意外’。事实上——”

“我无意讨论神学。至少现在没有。”乔说道。

“神学的慰藉何曾绽放此刻的沁人心脾。逝者是您亲人吗?”

“老板。”乔回答,“他是纽约朗西特公司的格伦·朗西特先生。他妻子埃拉也在你那儿。我们七八分钟后抵达,能派辆运输冷冻仓的货车来接我们吗?”

“他现在在冷冻仓里吗?”

“没有。”乔说道,“他正躺在南方坦帕的海滩上享受阳光。”

“说话真逗。我猜您是默认了。”

“派辆货车等在苏黎世太空中心。”乔挂断电话。今后的对手是谁呢?他心想。“我们要找雷·霍利斯。”他对周围的反超能师说。

“找霍利斯,而不是赫伯特?”萨米问。

“全力追查他,不需要留活口。全是他搞的鬼。”乔说道。格伦·朗西特,他想到,直挺挺地僵躺在透明的塑料棺柩里,四周铺满塑料玫瑰花。每个月,亡灵激活苏醒一个小时。冰躯衰败虚弱,信号逐渐衰竭……上帝啊,他的思绪飘飞不羁。世上芸芸众生何其之繁,偏偏重要的人去了。何况他还正值当年。

“不管怎样,他可以跟埃拉待在一起。”温迪说。

“在某些方面,我希望我们把他放进冷冻仓的时间太——”乔收住话头,不想明言,“我不喜欢亡灵馆,也不喜欢亡灵馆的老板。我不喜欢赫伯特。为什么朗西特偏爱瑞士的亡灵馆?纽约的亡灵馆难道不好吗?”

“这是瑞士的专利。”伊迪·多恩说道,“客观调查显示,瑞士亡灵馆的亡灵的平均寿命比我们那儿整整多出两小时。瑞士人似乎有特别的技术。”

丹尼站在控制台上,说:“我们已经进入苏黎世微波发射台的辖区,照指令自动着陆。”他离开控制台,看上去闷闷不乐。

“开心点。”伊迪对他说,“说难听点,想想我们多幸运,居然能死里逃生。要不然早被弹片或冲击波掀飞了。飞船着陆之后,感觉应该会好一点。地球上更有安全感。”

“非得去月球这个条件,本该让我们产生警觉。”乔说道。朗西特本该警惕,他意识到。“月球行政当局的法律有漏洞。朗西特总说:‘警惕离开地球的任何指令。’如果他活着,还会说:‘尤其是去月球的任务,千万别上当。太多反超能咨询机构中过圈套。’”乔寻思,若他真的复活,头一句就会说:“我一直对月球不放心。”他会这样说。不过,也就是有一点小担心。工作合同的诱惑太大,他无以抗拒。他们引他上钩,除了心腹大患。他知道他们那套伎俩。

飞船接到苏黎世微波发射台的指令,启动减速喷气式发动机。一片隆隆巨响中,船体抖晃起来。

“乔,你得告诉埃拉她丈夫的死讯。记住了吗?”蒂托说道。

“我一直在想这事,起飞后就在想。”乔回答。

飞船急剧减速,依靠多个自动平衡伺服协助系统,作着陆准备。

“另外,我必须向行会上报情况。他们肯定会严厉批评我们,指出我们的愚蠢,说我们羊入虎口,自投罗网。”乔说道。

“行会可是我们的朋友。”萨米说。

“经历了这样的滑铁卢,都是敌人。”阿尔说。

一架太阳能直升机等候在苏黎世机场跑道的尽头,机身上标着“亲友亡灵馆”字样。飞机旁站着一个甲虫模样的男子。他身穿欧式服装,披着花呢宽外袍,脚上一双拖鞋,腰围深红腰带,头戴一顶有螺旋桨的紫色无檐小便帽。乔从飞船的活动舷梯上走下来,亡灵馆老板正等候在平坦的跑道上。他伸出手臂——手上戴着手套,扭捏地迈着小步向乔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