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 涌(第3/7页)
马塔走进突阿扎王宫,他从默魁手中夺下王宫之后便用作自己的临时居所。
仆人之间窃窃私语,但谁也不敢走上前。
马塔皱起眉头:“何事?”
其中一人胆怯地举起手来,朝后宫指了一指。
马塔怒气冲冲地走了过去。定是默魁的哪名妻妾又生事了,或许是在讲他的坏话。他攻入王宫时并未染指后宫,但他已经发现,好心常不得好报。
宫中女子看到马塔前来,纷纷指向他应该探访的方向,随即便如受惊的兔子一般四散而去,马塔只得自己打开一扇扇挡住去路的门。
他终于撞开一间套房的门,在门口停住脚步。
弥拉正倚墙而坐,手中绣着花。
二人已有数月未曾交谈。宫中男女佣人都不知所措,不知弥拉是否失了宠。马塔出发讨伐狼爪岛时,将弥拉留在了萨鲁乍城中。
她抬起头来,打量着他的惊讶神情,脸上绽出一个笑容。
“看来他们决定守口如瓶,让你自己亲眼来瞧。唉,这帮仆人。他们不知道你见到我会不会高兴,便用了这个聪明法子。”
弥拉的兴致抚平了马塔的怒气。她如此这般,仿佛二人从未冷战过似的。
“别愣在那儿啊。”她说,“你挡着光了。来,坐下。我来是有几件事要和你讲。”
她有了些变化。他意识到,她已做了决定。
“你要离我而去吗?”他不禁脱口而出。
话一出口,他便发觉这问题十分荒谬:他为何要在意这种事?他有数不尽的女人可以享用,许多都比她更年轻漂亮。但他却想让她喜欢自己,希望她是自愿爬上他的睡榻,希望她为冒失无知而道歉,希望她赞扬他的伟大,说他会给这天下留下经久不衰的印记。
可事实上,那一日她说了自己是如何看待他的功绩之后,他便只能以她的眼光看待自己:残忍冷酷,无足轻重,笨拙粗鲁,不值一提。
“不,并没有。”
他如释重负,在她身旁的垫子上坐了下来。
“第一件事是我哥哥。”她说。
他静静等待着。
“我一度常做噩梦,梦见哥哥问我你是否已实现他笃信的理想。”
马塔的脸扭曲起来。
“但最近,我不再做这个梦了。我怕马铎的魂灵缺了供养,便请一个前往蟠城的商人帮我去给他烧香上坟。那商人回来之后告诉我,我哥哥坟前的墓碑是整个墓园中最大的,还对我说,你下令让卫兵每日在他的坟前摆上新鲜菊花。事实上,你下令为图诺阿八百壮士中的所有牺牲者都提供了这般待遇。你肯这样做,实乃慷慨之举。”
马塔没有答话。
她放下绣花绷子。“第二件事。”她站起身,走向角落的一只小旅行箱。她手中拿着一个布包回来了。
“此乃何物?”
她没有回答。
马塔打开布包,看到其中的骨质匕首。这把匕首他见过一次,那时它就放在他叔叔供吊唁的尸首旁。肃非王沉痛地向他解释道,绮可觅公主是金多·马拉纳的情人与杀手,是她用这柄匕首杀了飞恩。
“你的敌人想利用我干掉你。”
马塔看着她。他不知自己是什么感觉。难道他的生活就躲不开背叛吗?
“但我厌倦了被人当做工具利用。”她说,“我想为自己而活。”
他将匕首丢在地上,仓皇离去。
弥拉继续绣花。
她的风格变得愈加抽象,蓄势待发,愈发神似而形不似。几根粗略的线条,稍许勾勒出一个身影,便是她所绣的马塔身形,衬以一片破碎线条与混乱色彩的背景,这便是他小心建立的天下正在分崩离析。她在他周围绣出点点星芒,那既是旋转的剑影,也是绽放的菊花。
他将她绣的帕子小心装框,分赏给令他满意或是立功之人。马塔的诸位司令顾问都争讨弥拉的绣工,将之视为霸主青睐的标志。弥拉本人似乎觉得颇为有趣,但帕子绣罢,她便不再在意其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