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里马国国君(第3/5页)
在法沙国君熙录哀王的帮助下,季祖王在旧都纳雄城登基。他是大一统之前里马最后一任国君的孙子。
年轻的季祖对周围环境的变化眼花缭乱。他不过十六岁,本打算在乍辛湾海岸做捕捞牡蛎的渔民,最大的烦恼便是如何赢得村中最漂亮的姑娘帕露的芳心。
可就在此时,法沙国士兵走进他的茅屋,在他面前跪下,对他说,他现在是里马国君了。他们在他肩头披上金银丝线织成的缎袍,又递给他一根古老的独角鲸骨权杖,其中由空气潮咸的伯阿玛城的珠宝工匠嵌入珊瑚和珍珠。随后他们将他带离海边,也离开了帕露那双幽深灵动的双眸的注视。那双眼睛悄无声息地传达了许多信息。
于是他来到纳雄城。这里的街道以浮石粉打底,铺设以檀木条。王宫则是以里马国山中所产的坚硬铁木造成,有如月宫一般陌生。街头的每个角落似乎都设有神龛祭拜里马国的某一位古代英雄,彼时里马国在战场上尚令人感到敬意与恐惧。
“这便是您祖先世代的家。”一群自称是他的大臣的人对他说,“我们是在这里看着您父亲长大的。您全家不肯投降、被乍国士兵斩首之时,我们看着他在双木门大哭。他们当时满怀仇恨地看着刽子手,后背挺得笔直!”
大臣们没有批评他的父亲,也就是太子。皇家成员中,唯有他向乍国将军下跪,奉上里马国国玺。随后,他便被流放至原哈安国的乍辛湾海岸,在那里成了渔民,将儿子作为平民养大。儿子仅有的烦恼便是一天的收成和娶个好媳妇。
但季祖看得出,卑躬屈膝的大臣们虽然或许并未清晰意识到,但他们希望自己父亲能追随其余家人,宁死也不向乍国征服者投降。他们眼中的父亲并非季祖眼中那个沉默而若有所思的人,喜欢在热石头上烤牡蛎的人,只喝加了一点岩糖渣的狮齿花茶的人,一个温和到从不会抬高嗓音讲话的人。
父亲曾对季祖说:“比起别人为你安排好一切言行的人生,完全属于你自己的人生要幸福得多。不要抱有雄心大志。”父亲一直对从前在纳雄皇宫的生活绝口不提,直至被海胆毒刺伤后毒发引起的病夺去他的性命。
但在群臣眼中,他父亲不过是一个象征,象征着里马国的屈辱。
季祖很想告诉他们,父亲是个好人。他父亲认为已经流了够多的血,做一国之君并不重过活命,并不重过每天清晨醒来看到海浪上的斑驳阳光和虹飞鱼从渔船船首跃过。面对大臣眼中的轻蔑,他很想维护父亲的荣誉。
但他聆听着群臣向他历数他祖父,即最后一任里马国君面对乍国征服者宁死不屈的高傲话语,一言未发。
就算里马国人死光,我们做鬼也会继续抗争。
此番并非最后一次见面。我会在黄泉那边等你们。
在季祖听来,这讲的简直就是只活在神话故事和皮影戏里的家族。
他按大臣指示行事。季祖对王族礼仪一无所知,只得任凭摆布。他遵从他们的命令,鹦鹉学舌地讲出他们要他讲的话,仿佛他才是发号施令的人。
但他并不傻。他看得出,熙录哀王助他登基并非纯粹出于善意。里马国国力弱小,依附于法沙国,在位于热翡卡平原的帝国腹地和法沙国之间发挥了缓冲带的作用。若是各个新诸侯国成功推翻帝国,就将开始新一轮权力纷争,熙录哀王若能在纳雄城拉动隐形线绳遥遥操纵季祖,在这起纷争中便将占据优势。他的大臣当真效忠于他吗?抑或他们也听候法沙国的吩咐?他无从判断。
他想象着有一把巨剪割断线绳。但谁能操纵这样的巨剪?终归不是他。
他向飞索威祈求指引,但庙宇中的神像只是向他回望,却无动于衷。他是孤家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