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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危险,”伊妮娅说,“但会很乱。下一次在取消内部能量场前,我们得先把所有东西都收好。”
“但是,这能量场难道……不重要吗?”
从我的角度看去,伊妮娅正颠倒地飘浮在那。比起别的体验,我的内耳更加不适应这种感觉。“在正常的空间中移动时,能量场可以让我们不被压扁,或被随处抛扔。”她一面说,一面抓着楼梯的栏杆,把自己拉到二十米深的深井中部,“但是在超光速空间中,飞船不会加速或减速,嗯……我来啦!”原先敞开的楼梯井的中部有根杆子,一路通向顶部和底部,她抓住上面的一个把手,头朝前,飞速跃出了我的视野。
“老天爷。”我低声说道,推了一把,从书架旁跃离,跳向对面的舱壁,接着,跟着她钻下了中央深井。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们在零重力中玩着游戏:零重力追人游戏,零重力捉迷藏(我发现,当不再受重力限制后,尽可藏在最稀奇古怪的地方),零重力足球(仓库或走廊那一层的柜子里有塑料太空盔,我们拿它当球),甚至是零重力摔跤,这比我想象的要困难。我刚想抓住孩子,我俩就翻着跟头、左磕右碰地从沉眠舱的一头飞到了另一头。
最后,我们都累坏了,浑身是汗(我发现,那些汗珠都悬浮在空中,只有当人挪动一下,或是通风器吹来一缕空气,它才会动一动),于是伊妮娅再次命飞船把瞭望台打开——她下达命令后,我惊恐地大叫,但是飞船平静地跟我说,外部能量场不会有变——于是我们飘了出去,浮在随瞭望台一同探出的施坦威上,飘到栏杆上、栏杆外,进入飞船船体和能量场之间的无人之地。飘出十米后,我回头望望飞船,霍金空间在我们周围以每秒几十亿次的速度交叠、收展,于是它被那剧增的分形包围了,在冰冷的焰火荣光中闪闪发亮。
最后我们转身跃回飞船(我发现,没有东西可以借力时,这真是太难办到了),通过对讲机把贝提克叫到地板上,然后恢复了一倍重力水平的内部能量场。随着毛线衫、三明治、椅子、书本、杯中洒出的好几滴水珠突然坠向地毯,我和孩子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
就是在同一天,准确来说是晚上,因为当时飞船已经隐灭光线,营造出睡眠的时段,我轻手轻脚地走下螺旋楼梯,来到全息井那一层,想准备点夜宵吃,然后,透过那个通向底下沉眠舱的通道,我听到有什么细微的响声。
“伊妮娅?”我轻声唤道。没有回应。我走到楼梯口,低头望着楼梯井中部的漆黑通道,想起几小时前在那里的半空中做的滑稽动作,不由得微微一笑,“伊妮娅?”
还是没有回应,但是细微的响声还在。我脚上穿着袜子,轻手轻脚地走下金属楼梯,心里有点希望,要是能有手电就好了。
几间小房间中塞着睡床,睡床上的沉眠监控器发出淡淡的亮光。细微的响声发自伊妮娅所在的小房间。她背对着我,虽然毯子拉到了肩膀上,但我能看见领事那件旧衬衫的领子,这件衣服她一直当睡衣穿。我走向前,穿着袜子的脚走在柔软的地板上,没发出一点响声。我俯身跪到床前。“伊妮娅?”她在哭,但显然想要捂住哭声。
我碰碰她的肩膀,她终于转过身。就算是在暗淡的灯光下,我也看得出来,她肯定是哭了好长时间了;双眼又红又肿,脸颊上尽是一条条泪纹。
“出什么事了,孩子?”我低声问道。贝提克睡在下面的引擎舱中,与我们相隔两层甲板,但楼梯井是开着的。
伊妮娅没说话,过了几分钟,哭声终于慢慢停歇。“对不起。”最后她说道。
“没事的。告诉我,出什么问题了。”
“拿张餐巾纸给我,我再跟你说。”女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