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与热浪(第2/9页)

“噢,怎么会没有呢,我们是六个可怜的流浪者,急需找个地方从空姐过头的热情里缓缓神,只要一间房就够了!”

“一间?”经理吃惊地问。

“我们不介意挤挤,对吗,伙伴们?”年长的男人看也不看他的朋友们。

不,他们不会介意的。

“好吧,”经理不自在地翻看登记簿,“我们刚好有两间挨着的——”

“完美至极。”戴维·斯内尔-奥克尼说。

登记顺利完成,站在柜台后面的经理与这群远道而来的客人面面相觑地看着对方,好半天都没人开口说话。最后经理突然大喊一声:“搬运工,到前台来!把这些绅士们的行李搬——”

行李搬运工跑过来,朝地上看看,却发现并没有什么行李。

“不,不,没有行李。”戴维·斯内尔-奥克尼轻轻摆了摆手,“我们轻装上阵,在这儿只停留二十四小时,或者十二小时,往外套口袋里塞了几件替换的内衣就上路了。我们还要赶回西西里岛享受温暖的黄昏。如果你需要我提前支付房费——”

“没这个必要。”经理说着将钥匙交给搬运工,“请把406和407号房打扫干净。”

“已经好了。”搬运工回答。

像柯利牧羊犬静静领着一群咩咩叫、脸上还挂着默默笑意的长毛绵羊一样,他带着这群可爱的人儿朝电梯走去,电梯恰巧停在一楼。

经理的妻子走到柜台边,从丈夫身后投来冰冷的眼神。“你疯了吗?”她压低声音生气地说,“为什么?为什么?”

“我这一辈子,”经理像是在回答妻子的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整天盼望不仅能在附近看见一个共产主义者,而是十个;不仅是两个尼日利亚人,而是二十个同样的黑皮肤;不仅是三个美国牛仔,而是一群马背上的骑士。所以当这六朵被扎成一束的温室玫瑰花出现在我面前时,我不由自主地想将它们移栽到花盆里。梅格,都柏林冬日漫漫,这也许是一整年里唯一的和暖光芒。看看能激荡出怎样美妙的火花吧。”

“白痴。”她说。

他们看着电梯载着比蒲公英绒毛重不了几分的客人升到楼上去了。

一系列巧合事件都在正午时分出现,踉踉跄跄地朝奇迹的方向转去。

皇家爱尔兰酒店坐落在三一学院(提到这个真是不巧)和圣史蒂芬公园(这地方还算不错)之间,背后毗邻格拉夫顿大街,在那条街上可以买到各类银质和玻璃器皿、亚麻织物,还有粉红色的赛马服、长靴、帽子,用来甩掉那该死猎犬的追击,也可以到赫伯·芬的酒馆里喝上两杯侃侃大山——最好的搭配方式是花一小时喝酒,两小时谈天。

现在最常光顾芬酒馆的是下列客人:诺兰,你们肯定认识诺兰啦;提姆尔蒂,谁也不会忘记提姆尔蒂吧;麦克·马奎尔,所有人的好伙伴;还有哈纳汉、弗莱厄蒂、基尔帕特里克,还有,当上帝偶尔忙得不可开交时,利亚姆·莱亚利神父本人也会到这里来,迈着正义而仁慈的流星大步。

总之,酒馆里就是这样一群人。此时恰逢正午时分,从爱尔兰酒店的前门里走出了斯内尔-奥克尼,身后跟着五只金丝雀。

由此引出一系列让人哭笑不得的交锋。

在不远处的糖果店和芬酒馆的中间,站着提姆尔蒂。你们一定还记得提姆尔蒂吧,当穷困潦倒、饥饿难耐之时,他总会在邮局打打散工。此时他刚从那堆麻烦的差事里偷得半日闲,就闻到一种气味扑面而至,仿佛伊甸园的大门再次敞开,在一亿年之后向他发出邀请。提姆尔蒂抬头寻找,想看看是什么让那股风又从园子里吹了出来。

而那股风,当然是被斯内尔-奥克尼和他那群出笼的宠物鸟掀起的。

“我告诉你,”提姆尔蒂在多年以后这样说,“我当时眼睛睁得老大,就像脑壳被人狠狠劈开,从头顶又长出一块新的头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