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一的大碰撞(第3/4页)

“一年死三百多个人。”美国人看起来像是被吓坏了。

“除了这些,每两个星期还会增加几千名的‘残疾人’,他们会咒骂着把自行车扔进沼泽地里,发誓再也不骑了,然后去找政府领抚恤金,以过完腿脚不便的后半生。”

“我们难道就干站在这儿聊天吗?”美国人无助地指了指那两个人,“附近有没有医院?”

“在连月亮都没有,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赫伯·芬继续说,“在田地里两条腿走路都比在那邪性的路上骑车安全得多!要不是这样,我哪能活到五十来岁。”

“啊……”人群不安地发出一阵躁动。

那位医生感觉自己已经隐瞒消息太久了,发现周围的观众已经慢慢散去,于是迅速挺了挺脊背,呼了一口气,把他们的注意力重新集中到自己这里。

“好吧!”

酒馆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这位小伙子——”医生指着其中一位说,“身上有擦伤、撕裂伤,背部疼痛会持续两个礼拜。至于另一位——”医生停下来,满面愁容地看着那位脸色越发苍白的伤者——那人身上红一块青一块,情况显然更加严重——过了半晌才宣布了最终判决:“脑震荡。”

“脑震荡!”

人群在一阵骚动后又重归安静。

“要是能马上把他送到米诺斯诊所,他还有生还的希望。谁愿意开车把他送过去?”

人们纷纷转过头来看着那个美国人。他从一个事不关己的‘外乡客’瞬间变成举足轻重的核心人物,一时间还有些不适应。他脸红了,想起在酒馆门前只停着十七辆自行车和自己那辆汽车,于是飞快地点了点头。

“我们有志愿者了,伙计们!赶快,慢慢把这位年轻的伤者推出去!推到我们这位好朋友的车上!”人们忙不迭地伸手过来扶那位伤员,可美国人突然咳嗽了一声,人群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们看见他把手握在嘴边,像是要说什么话,于是略显惊讶地屏住气。然而还没等他开口,酒馆里的人就纷纷举起了酒杯。“一路顺利!”

现在就连那个伤势较轻的病员都突然苏醒过来,脸色看上去像块奶酪,不知谁塞给他一个酒杯,旁边不断有人小声问他。“来,孩子,给我们讲讲……”“……到底怎么回事,啊?说话!”

另一位重伤员这时已被抬出酒吧,酒馆里不再吵吵嚷嚷,只有美国人、医生、轻伤员和两个在边上照料他的人还留在屋里。在酒吧门外,人群将这次严重事故较为不幸的一方抬进志愿者的车里。

医生说:“我们把这杯干了吧,您怎么称呼?”

“叫我麦奎尔吧。”美国人说。

“上帝啊,他是爱尔兰裔!”

我不是,美国人暗想,目光麻木地环视酒吧,看着坐在一旁还没完全回过神来的另一位骑车人,人群很快就会回来对他问东问西;看着血渍斑斑的地板,两辆自行车像坏掉的杂技团道具一样歪歪扭扭地靠在门边;酒馆外浓雾笼罩着黑夜,在等他出去。他听着人们从嗓子里发出各式各样抑扬顿挫的声音,与环境融为一体。不,这位名叫麦奎尔的美国人暗想,我虽然有点儿像,但绝对不是爱尔兰人……

“医生。”他把钱放在吧台上,然后问道,“你们这里经常会发生汽车事故吗?开汽车的人撞到一起之类的?”

“我们这里少有!”医生朝东方轻蔑地点了点下巴,“如果你对那种事情感兴趣,去都柏林就对了!”

医生挽起他的胳膊,就像要告诉他什么足以改变他命运的秘密似的,两人一起走出了酒吧。美国人被医生拽着走,耳中响起医生轻轻的话语声,他发现得使劲平衡自己才能站得住。

“看看这四周,麦奎尔,老实说,你是不是很少来爱尔兰开车?那就听好了!在开往米诺斯的路上,全是大雾一片,你最好把油门一路踩到底!记得要不断按喇叭!为什么?为了把骑车人和牛从道路两侧吓跑!你要是动静小,磨磨蹭蹭地开,估计会有不少连情况都没搞清楚的短命鬼被你轧过去!还有一件事情你得注意:当有汽车靠近时,别开灯!把大灯熄灭,跟对方擦肩而过。那些该死的车灯没帮上司机多少忙,倒是不知道照瞎过多少人的眼睛,害死了多少无辜者。我说的你都听明白了吗?就两点:速度要快,有车隐隐出现时熄灭车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