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来一段圆滑音(第5/6页)
芬特里斯连忙跑回家里,一分钟后就拿了一把铁铲和一个鹤嘴锄过来。“你真的不和我一起动手?”
布莱克吸着烟斗喷着烟雾。“再说吧。”
“一棵长成的树要多少钱?”
“要很多很多钱。”
“嗯,不过,如果这里是那些鸟儿的固定栖息地,如果它们都会回来……”
布莱克又喷了一口烟。“那可能就值回买树的钱了。你就能写出查尔斯·芬特里斯第二号交响乐《初开》之类的。”
“《初开》或者《回归》。”
“反正就是那类名字。”
“或者——”芬特里斯挥起鹤嘴锄砸在树墩上。
“《重生》!”他又砸了一下。
“《欢乐》。”又一下。
“《春收》。”一下。
“《让天堂回响》,怎么样,布莱克?”
“我宁愿选另一个。”布莱克说道。
树墩拔走了,新树也买好了。
“不用给我看账单,”芬特里斯吩咐会计,“你去付就好了。”
这是他们能够找到的最高的树,和之前砍掉那棵同属一科。他们把这棵新树种好了。
“要是我的合唱团还没回来这树就死掉,那可怎么办?”芬特里斯问。
“要是这树活了,”布莱克说道,“可你的合唱团没回来,那又怎么办?”
新树种下之后,看来一时半刻不会有生命危险;可他们并不觉得它长得有多么生机勃勃,似乎也没有准备好迎接那群来自遥远南方的小歌唱家。
这时候,天空和树上一样,空荡荡的。
“难道它们不知道我在等着吗?”芬特里斯说道。
“应该不知道,除非——”布莱克提议,“你在大学读的专业是洲际传心术。”
“我向鸟类观察协会的人咨询过,他们说,虽然燕子总是在某一天回到加州卡皮斯特拉诺,误差很小,可是其他种类的候鸟通常会晚一两个星期。”
“如果我是你,”布莱克说,“我就会在等待期间,投入一段轰轰烈烈的爱情当中,这样可以分散注意力。”
“我刚刚才结束了一段爱情。”
“既然这样,”布莱克说,“那你就自作自受吧。”
时间过得太慢了,分钟、小时、天、周……一轮比一轮过得慢。
布莱克打电话来:“还没回来?”
“还没回来。”
“可怜哪!你现在形容憔悴,我实在不忍心袖手旁观。”说完布莱克就挂了电话。
最后一晚,芬特里斯几乎把电话从墙上扯了下来,因为他害怕波士顿交响乐团再打电话来催。他把斧头靠在树干旁边,然后向着这棵新树和空荡荡的天空慷慨陈词。
“最后通牒!”他说,“如果明早七点之前还不出现,咱们就一拍两散。”
说完,他用斧刃蹭一下树干,仰头猛灌两杯伏特加,酒精似乎要从双眼喷射而出。然后他就回去睡觉了。
夜里他醒了两次,窗外唯有轻风拂叶的声音,并没有一点歌声。他梦见鸟儿都回来了,清晨醒来才知道只是一场梦,不禁潸然泪下。
可是……
这种情景,老式的小说里会写“看官且听”。
他闭上眼睛,仔细倾听。
然后,他站起身向窗外看,那棵树变胖了,好像在一夜之间挂了许多看不见的沙袋。树上有轻微的骚动,并不是轻风吹拂引起的晃动,而是树丛中有些东西把树叶编织成了一个整体,按照节拍在舞动。他紧张得不敢再看下去,只能躺回床上,强忍着渴望导致的痛苦,努力思考身边这一切。
一声鸟鸣盘旋着跃进窗口。
他等着。
寂静。
继续啊!他想。
又一声鸟叫。
忍住呼吸,他想,别让它们知道你在听。
别发出任何声音。
第三声,第四声,然后是第五、第六、第七个音符。
天哪!他想,这不会是一帮冒牌的吧?可别把我的真爱吓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