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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或许,最简明的解释才是正确的——所谓奥卡姆剃刀原则——某个时代发生了保守主义的基督教革命,信徒在掌权后便有步骤地销毁了历史、改写了过去。他想起了念本科时上的历史课,老师说古代中国人就曾这么干过,他们在战争中击败了后来成为越南的王国,并宣布持有史籍为非法行为,违者死罪。
可那都是古代的事了,当时识字还未普及,书籍也没有借印刷术风行。现在不同了,这里的某处一定藏着本旧书,瞒过了天使,流传了下来。
他走着走着就到了朗费罗桥,以前的红线就是由大桥进入波士顿的。他走到桥的尽头,小心翼翼地顺着生锈的螺旋梯下行,来到了查尔斯街。
他曾打算在这一带找个买家,把加西亚·马尔克斯和林肯的珍本书信出手。这条街上以前开了好多家古董店,有几家专营旧书古卷。现在既然历史已被废除改写,这方面的交易会不会也转移到了地下?天使们或许一开始就对店主展开了捕杀,这些人手里可是有真凭实据的。
这一带的商店和市场数量比他在郊区见到的多。阿灵顿和索麦维比这里靠近农场,但这里的农产品反倒更新鲜。这儿是城里,售价一定也高,但市政府或许对菜农有所补贴。
当初买下林肯写给格兰特便条的地方早就关了门,门窗上都钉了木板。他买下马尔克斯书信的那家店在隔壁街区,现在还是家古董店,但所谓“古董”指的是旧东西。它现在更像是他那个时代的救世军门店或慈善商店——把用得很旧的东西卖给需要的人,让它们得以继续使用。
店里有个灰蒙蒙的塑料书橱,里头有两档隔板,上面搁着几本圣经,几本赞美诗集,还有本旧得发黄、写波士顿烘豆的小书。书上没标日期,可能是基督重临前的东西。
在他那个时代,这样一家店一定满是惊奇,比如“这东西还能用吗”,“那玩意儿是怎么到这儿来的呀”?可眼下这家店的拳头产品却是些旧衣服,它们有的挂在架子上,有的按尺寸整齐堆放,尽管它们大多破破烂烂,可马特看了还是心动,他现在只有一套换洗的衣服。在这暖洋洋的季节,他应该步助教的后尘,外面穿件袍子,里面什么都不穿……
正当他回味着当时的情景时,一个身材矮胖、满头大汗的中年男店员走了过来。“有什么能为您效劳的吗,教授?店里倒是备了几套长袍,但都比不上您这件。”
这一句倒提醒了马特:霍嘉提神父送给他的长袍是新的。这年头,新东西应该很稀罕吧。
“我是想找点儿研究材料,写了字的旧东西。”
店员惊得倒退了一步:“不是禁书吧?”
“不不,当然不是。我的意思是旧信件之类的东西,要是基督现身前写的。”
店员挠了挠头说:“我这儿倒是有一盒子旧信件,但可能也没那么旧。我去把它们拿来给您看。”
马特看了几件外套,想着将要到来的冬季。当然了,过冬的衣服MIT会发。他和财务主管约好了明天见面,看来得就报酬问题讨价还价一番,他的报酬里包含食宿,服装大概也会包含的吧。(马特心里暗想,我给你做两次周六的一对一物理辅导,你给我长内衣,再搞件冬天的外套。)
店员呼哧呼哧地回来了,手里拿着个微波炉,里面装满了散开的书页。这么说,有的旧家电现在仍在使用喽。
他把桌子上的衬衣往边上推了推,把信倒了出来。它们似乎全都是基督重临之后写的,都是些正式的贺信或慰问信,它们大多用幼稚的笔迹写成,要不就是用木刻版印刷的。这也难怪,因为纸张在过去几代人中一直是奢侈品。信件的措辞都一本正紧、缺乏创意,大概都是从艾米莉·普丝的写作指南里抄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