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形 状(第2/4页)
所谓的科萨科夫手术,他们对你的神经元做手脚,因此你的短期记忆就不会驻留,你服刑的时间就是你丢失的时间,但他听说他们已经不再做这种手术了,至少不会对偷车贼做。没经历过的人会觉得这听起来挺轻松,就像坐牢,而且记忆完全被抹除,但事实上并非如此。到他终于出来,刑期结束——三年时光化作一长串模糊的恐惧和困惑片段,以五分钟为间隔期限,但你记得的并不是间隔之内的事情,而是切换的过程……刑期结束,他必须建造女巫、碾尸者,然后是调查员,最后是现在的法官。
他引导法官爬上水泥斜坡,来到其他机器人等待的房间,他听见简特利驾驶摩托车驶过孤狗原。
人类让简特利不舒服——滑溜心想——走向楼梯,但反过来也一样。陌生人能感觉到所谓“终极形状”在简特利的双眼背后燃烧;他的执念表现在他做的一切事情之中。滑溜不清楚简特利能一路去到蔓城,也许他只跟和他一样紧张的人打交道,也就是毒品和软件市场的参差边缘上的孤独客。他似乎根本不在乎性爱,就算他有朝一日在乎了,滑溜也无法想象他的欲望内容。
就滑溜而言,性爱是孤狗原最大的缺点,尤其是冬天。夏天,他有时候能在某个锈迹斑斑的小镇找到个把姑娘;他那次去大西洋城结果欠下小子的人情债,也正是为了性爱。后来他告诉自己,最好的解决手段就是集中精神做工,但此刻沿着颤颤巍巍的钢铁楼梯爬向通往简特利住处的鹰架,他不由自主地想着雪莉·切斯特菲尔德要是脱掉所有的皮夹克会是什么样子。他想着她的双手,那么干净,那么娇嫩,但再往下想,他却看见了担架上男人的昏迷脸孔、插在左鼻孔里的饲管、雪莉用纸巾擦拭他凹陷的面颊——他皱起眉头。
“嘿,简特利,”他对着工厂空旷的钢铁框架吼道,“出来……”
简特利身上有三样东西不犀利、不紧绷和不稀疏:眼睛、嘴唇和头发。他眼睛很大,颜色很浅,是灰是蓝取决于光线;嘴唇丰满而灵活;金发向后梳成乱蓬蓬的鸡尾头,他每走一步就抖一下。小鸟的瘦是边缘小镇饮食和神经紊乱导致的羸弱,他的瘦削却是天生的小骨架,肌肉紧密堆积,完全没有脂肪。他的衣着同样犀利而紧绷,黑色皮衣的边缘镶着黑色珠子,滑溜记得他当初跟执事布鲁斯混的时候就见过这种风格。珠子,还有其他细节,让滑溜觉得他年约三十——滑溜本人也三十左右。
滑溜走进门,沐浴在十个一百瓦灯泡的强光之下,简特利瞪着他,确保滑溜知道他只是简特利和终极形状之间的又一个障碍。简特利正把一对摩托车挂篮放在金属长台上,挂篮看上去很沉重。
滑溜早就切掉了屋顶的挡板,在需要的位置安装了支柱,用硬塑料板盖住窟窿,用硅酮填补天窗四周的缝隙。然后简特利带着面具、喷罐和二十加仑的白色乳胶漆回来,既不除尘也不清扫,而是给所有污物和干鸽子粪喷了厚厚一层涂料,把所有东西粘在原处,然后再喷一遍,直到放眼望去尽是一片白色。他只放过天窗没喷漆,接下来滑溜从工厂底楼向上搬运设备:一小卡车的电脑和赛博空间操控台、一张险些折断绞盘的超大号旧全息投影桌、几台效果发生器、几十个硬塑料箱(装满了数以千计的全息胶片,那是简特利在追寻终极形状的征程中积累下来的)、几百米绕在崭新的塑料卷轴上的光纤(滑溜觉得这是工业窃贼的手笔)。还有书籍,封面是网眼布粘在硬纸板上的古书。滑溜从来不知道书竟然会这么沉重。旧书有一股悲哀的味道。
“我走了以后,你又装了几个放大器,”简特利打开第一个挂篮,“在你的房间里。弄了个新取暖器?”他飞快地翻检挂篮里的东西,像是在找什么放错地方的物品。但滑溜知道他并没有;别人不请自到,哪怕是简特利认识的人,简特利就必须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