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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天章偏头喷出一股长烟:“但是气候变了。那时候,再怎么说,国共不是敌人也是仇人,可以生龙活虎去干。现如今,国共合作,全民抗战,红军成了八路,干什么都要放到桌面下头,太不好干了。”
武伯英撇撇嘴玩笑说:“该放在桌面下面就放在桌面下面吧,那才有意思,那才显手段。我就是来拿最后一个月的薪水,老弟说这些没必要吧!”
刘天章稍稍有些尴尬,却是装出来的,心里明镜似的:“你老兄是中统功臣,以后每月薪水,兄弟给你保留。”
“我可不想落吃双饷的罪名。”武伯英听着很受用,一样个话,徐亦觉把四科长的财权摆在前面,刘天章却把老处长功劳作为前提。
“那老弟还能给你帮什么忙,老兄尽管开口。”刘天章向来不喜欢称兄道弟,今天却一口一个。
“我就想要你那个司机,罗子春。”武伯英怕失去机会似的,一口说出目的,“他以前是我的司机,今天我又有了车,想起来还是他用着顺手。”
“这么长时间你也没提起他。”刘天章眉毛塌了下来,表情不舍。
“我都成了中统的乞丐,要他做什么,替我撵狗叫大爷?”
武伯英这句俏皮话,把刘天章惹笑了,一不小心烟呛了嗓子,好一阵子咳嗽。咳嗽终于停了,他也想好了:“我把他给你,我再物色一个。这会子不在,等他回来,我问问。只要他愿意,我没问题。”
武伯英的橡皮脸上泛起一层感激:“还有个小忙,得烦劳老弟。你手下弟兄里,跟踪宣侠父的人,我想见见。军委选我当专员,第一件事,就是让我密查宣侠父失踪案。我是老虎吃天,一筹莫展,想在你这里取点儿经文。”
刘天章听言沉吟了片刻:“我知道你,是两位老板共同选定的。那就是说,查宣案的使命,既有戴老板的意思,也有徐老板的意思。这我还真不知道,你信任兄弟,我替你保密,但是真帮不了你,爱莫能助。”
武伯英点头问:“爱莫能助,什么意思?”
刘天章一声冷笑:“哼,张毅在西安时,争着抢着,把监视八办的事全揽了过去,不让我插手。徐亦觉守着这个聚宝盆,也没发得了财,要是换我来做,宣侠父也不敢嚣张,必定寸步难行。要查失踪,你先问问徐亦觉,他有一个小组,专门伺候宣侠父。”
“我不问,你去问。”武伯英认真得有些过分。
刘天章知道冒犯了他,端起茶杯礼让:“喝点凉茶,解暑。”
武伯英端起喝了一口,随即吐在烟灰缸中:“你不知道铁观音不能凉喝吗?”
武伯英揣着八月的薪水,出了中统调查室的楼门,走到院子里,见了自己的司机,掏出那沓挺括的钞票,抽出三张大面额的递给他:“你回去报告行营总务处,就说我自己找了个新司机,叫他们给你重新安排车。车就留在这里,你坐洋车回去,把钥匙留给这里的警卫室。”
司机接过钞票,有些诧异:“武专员,我才给你开了一晌午。”
“你觉得钱不够吗?”武伯英又抽出了两张。
司机连连摆手,把钞票塞入口袋,朝警卫室跑去。武伯英将钱夹子用皮线缠好,塞进绸衫内袋,然后急急走出调查室的大门,朝远处树荫下的黄包车招手。黄包车还没跑近,司机也出来了,冲另一辆黄包车招手。武伯英偏头了一眼,他赶紧报以讨好的笑容。武伯英坐上黄包车,又回头看他一眼,他连忙再次讪笑。
司机刚要抬步登黄包车,武伯英叫了他一声:“嗨!”
司机赶忙放下脚,恭敬问:“武专员有什么吩咐?”
武伯英指指他的右脚:“你鞋带开了,当司机不兴穿系带的鞋,免得松开。要是缠在油门上,踩不了刹车,就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