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第5/7页)

“所以我的破反专署,给谁名下都不挂。”

“这点咱俩想法一致。”刘天章眼睛里露出钦佩,“就算不挂名,还是和四科在一起。为什么你的专署,不能到我这里办公?”

武伯英抽了口烟:“那倒不是,蒋主任兼着省党部主任委员,也管你,为什么你不去黄楼办公?”

刘天章也抽了口烟,二人随着笑把烟雾一起吐了出来。

武伯英自然有元老的见识:“一个机构,建立和打破的时候,最容易建功。张学良和杨虎城把咱们压垮了,我就是在那时候做了些事情。如今西安调查室重建了起来,你的功劳首屈一指,做了不少大事。”

刘天章边听边点头,谦虚笑笑:“我这点事情不算什么,暂时还牵扯不到生死。你那时候,差点就从虎口救出了总裁。”他说着竭力掩藏别有用心,“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你不就近报告总裁,让他赶紧避难,而是要追到牙医诊所。救总裁和杀刘鼎,凭你的智慧,分量轻重立刻就能权衡出来。”

武伯英的反应很正常,似乎这个尖锐的问题已经有人问过百遍,实际才是第一次听到:“你听到的只是口耳相传,真相装在我这里,也烂在了我这里。”

看着他手点脑袋的动作,刘天章脑子飞快转了几圈,立即明白真相一定和蒋介石本人有关。“听说你有个孪生弟弟,曾经给共产党特科干过。”

“这是你来这一年,一直想问我的问题吧?”武伯英坦然应对,“是的,他是当时共党特科骨干,骨干分子。”

“我又听说他死了。”

“是的,早死了。”

“你们孪生兄弟,还真是与众不同,背道而驰。”

“怪我们在娘肚子离得太近了,从一生下来,就在努力拉大距离。”

武伯英滴水不漏,刘天章锲而不舍,两个人就像拉家常,却暗含着较量。刘天章把烟蒂在烟灰缸里蹭灭,然后从桌边的马口铁烟罐里抽出两支,一支递给武伯英。武伯英接过烟卷,用自己的烟蒂续燃,然后把烟蒂在烟灰缸里拧灭。他没有像刘那样来回蹭,而是死死按在缸底,捏成了死圪塔,刘的烟屁股散成了一团,区别明显。

刘天章用打火机点燃自己的烟,又说:“我现在真是连老处长当年的一半都赶不上,你还夸我,真是羞愧。就说一件事,你除掉了共党卧底李直,这件功劳,老弟我这一年的小功加在一起,也比不上。”他眼睛里的另一种意味似有似无,“据说那个李直,最近有人在一二○师见过。好像就是一个人,姿相一模一样,跟着彭德怀,骑马满战线跑。难道没死吗,我有些糊涂了?”

武伯英知道他的用意,既在试探又在逼近,实话实说:“胡汉良救了他,换了枪里的子弹,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只要徐老板不介意,我也不怕把这个秘密公开,反正都是中统的事儿。”

刘天章紧跟着出口:“你怎么看胡汉良这个人?”

武伯英从容答:“我对他没有看法,因为他是我的前任。很多事情,不是公私能够完全分明的。所以我不因私废公,也不因公废私。”

刘天章稍微有点失望:“武兄指点得极对,所以你我,永远都是兄弟。你是我的前任,我和你对他一样,也没有看法。”

武伯英哑笑了一声:“也不是。那时候,不光中统,军统也是。鱼龙混杂,东拼西凑,良莠不齐。不像你们现在这帮人,齐刷刷,受过特训,怀揣抱负,头顶理想,能成大事。不过,历史的东西,永远绕不过去。你们是新人,我们是老人,我们的时代过去了,现在是你们的天下。”

“你才大我两岁,此话怎讲?”

“爱钱怕死没瞌睡,这是老人的特点。你看原来的特情系统,是不是有很多这样的人。贪财,惜命,因为内斗而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