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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谢谢。”玛丽离开房间后他又躺回床上。天气真好。阳光明媚,窗户中间挂着冰柱。圣洁的花环和窗帘让人不禁想起圣诞卡,窗外一片宁静,吉布斯维尔的整个世界沉睡在雪中。窗外传来一阵响动,可能是邻居哈雷家的小孩得到了一个“自由飞翔者”的圣诞礼物,现在正兴高采烈地加足马力在自家的私人车道上驾驶。英格里斯家的车道跟它就隔着一个两英尺长的栅栏。再过一会儿屋里就会暖和起来,英格里斯决定多躺一会儿。

这样的日子应该多一些。他一边想,一边慢慢地起身,半坐在床上,头一动不动,手伸向桌子去拿从拉奇斯特莱克斯寄来的礼物,桌子摆在他与卡罗琳的两张床之间。随后,他看了一眼卡罗琳的床——虽然他已经知道了结果。是的,他想对了,卡罗琳果然不在。刹那间,仿佛在一种可怕的声响之中,昨天的记忆又涌入脑中,就像近在咫尺的一座大钟,在你毫无准备之时,突然敲起,钟声不断回响在耳际,令人毛骨悚然。英格里斯麻木地点燃一支香烟,放进嘴里;这全是下意识的动作,他并不想吸烟,因为伴随着钟声而来的感觉是头痛和悔恨。他花了很长时间,思考自己做过的蠢事。确实糟透了。他记得自己泼了哈里·莱利一杯酒,把冰块砸到了那张爱尔兰人的脸上,那张肥大、卑贱、粗俗的脸上。而现在是圣诞节,一片和平。

他起床了,不再等待温暖和妻子无微不至的服侍。他的脚碰到了冰冷的硬木地板,然后伸进放在卧室的拖鞋里,走进浴室。以前他也感到过身体不适,但这次却异常难受。照镜子的时候,他头痛欲裂,看不见鼻子以上的部位,看不到眼睛,看不到头发;只能看见胡子,几乎每根都看得很清晰,还有长在胸前的毛、锁骨、睡衣和脖子上的皱纹,还有下嘴唇上看似血迹的污迹。他先开始刷牙,这是人类的进步,却也造就了人类其他的欲望——接着会尝试某种品牌的剃须刀和面霜;走出浴室,又想要一根香烟、一杯咖啡或其他饮料;然后还希望能够有个男佣帮你系鞋带。朱利安随便拿了条裤子,也就是双手最先碰到的那一条。虽然有些困难,但他最终还是将脚伸进了裤腿儿里。然后,他又花了很长的时间挑选领带——他盯着那些领带,看来看去,拿不定主意,后来他瞅了一眼裤子,心中盘算要穿什么颜色的西装。就黑灰色了,事实上任何款式任何颜色的西装搭配黑灰色的领带都万无一失。

朱利安最后选中一件黑白细条纹的西装,因为他要穿一件硬领的大衣。之所以选这件大衣,是因为今天是圣诞节,他要与父母共进晚餐。终于穿戴完毕,但是当他站在一面真人大小的镜子前时,还是看不清自己的样子。不过他知道自己现在看起来很不错,那双黑色的打过蜡的牛皮鞋光亮如漆。他把身上要带的东西放在了合适的口袋里:钱包、手表和表链、小金篮球、坎帕联谊会钥匙、两美元的银币、自来水笔、手帕、雪茄盒、皮质钥匙包。他又将自己打量了一番,希望能再躺一会儿。但是即使真的多躺一会儿,也只是想些事情而已。因此喝过咖啡之后,他打消了这个念头,扶着栏杆下了楼。

经过起居室时,他看到屋子中间的桌子上有一堆包装盒,很明显这是圣诞礼物。但是卡罗琳不在屋里。他没有停下来,走到餐厅,推开了里面摇晃着的门。

“来点橙汁和咖啡。玛丽。谢谢。”他对玛丽说。

“英格里斯先生,橙汁在桌子上。”

橙汁里面加了冰,很不错的冰,他把橙汁喝完。玛丽把咖啡端上来后就离开了。他吸了一口咖啡冒出来的热气,咖啡闻起来和喝起来的感觉一样好。他先喝了些不加糖的黑咖啡,然后加块糖,又喝了一些。接着他放了点奶油,点上了香烟。“要是能一直呆在这儿那多好,”他开始幻想,“要是下半辈子我还能呆在这里,永远不见其他人该多好。但是卡罗琳例外,我不能没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