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鲜红的雪并非从空中落下(第8/17页)
问及另外三辆坦克时,他告诉我,一辆坦克在村边碾上了地雷,他干掉了另一辆沿着铁路线前进的坦克,第三辆苏军坦克从东北方进入村内,结果被我们剩下的最后一辆坦克击毁,但我们的坦克也因履带损坏而动弹不得。我们还有许多来自家乡的消息需要交流,但他已经得到了命令,马上要返回村内的阵地。离开时,他又把我叫过去,告诉我说,下次有机会的话他会来找我,这样我们就可以在一起好好聊聊往事了。
不幸的是,这个愿望没有实现:我再也没有见过海因茨•鲁曼。我一直没能弄清,他是否在12月13日阵亡在村子里,他是不是被留在顿河那里的人员之一,或者,他会不会在顿河和奇尔的防御战中阵亡或被俘了。另外,我在接下来的休假中经常能看见他的父母,我跟他们谈到了这次不寻常的重逢,但并未从他们那里获知他究竟出了什么事。
现在,迈因哈德成为了剩下的十四名士兵的领导,因为在我们当中,他的军衔是二等兵。没轮到我站岗时,我睡得像根木头。可当瓦利亚斯唤醒我时,我匆匆跳起身,敏捷得就像关在笼子里的动物刚刚被放出来那样。我仍有些迷迷糊糊,但这证明了一点,我的神经并没有彻底恢复到常态。我想到,这跟迈因哈德从斯大林格勒来到我们这里时一样。天哪,在布济诺夫卡的掩体区时,我们充满了对获取胜利的渴望!对等待赶赴前线参战的机会深感不耐!现在,经历了整整三个星期的战斗后,再也没人提起英雄主义或作战热情了。相反,我们唯一的希望是活着逃出这个死亡陷阱。这场战争并不是我们所想象、所谈论的那样。作为一名士兵,你知道战争也意味着死亡。但在没有亲身经历过的情况下谈论它,就像讨论一栋失火的房屋,而你并不在屋内那样。我们已经置身于火海中许多天,并感受到炽热的温度,我们还失去了许多战友。
12月12日。清晨,维尔克来换岗时,一抹淡红色的光亮出现在东方的地平线上。
“今天将是阳光灿烂的一天,”维尔克说道,我表示了同意。
随着天色渐渐放亮,气候总是会变得更加寒冷,我冷得要命,很高兴能回到温暖的掩体里。“猪猡”靠着墙壁,嘴里嚼着一块面包。格罗梅尔也醒着,为我热着一杯咖啡,尽管咖啡是在一个小时前送来的。就着方块面包,我们还得到了一勺果酱,这是很长时间都没见过的东西了。
格罗梅尔绝对是个很好的朋友,但我无法确定自己是否真正地了解他。他真的无法对着敌人开枪吗?为什么?不可能是出于恐惧,因为在我们发起反击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加入了我们的行列。但在昨天的战斗中,魏歇特夺过他的卡宾枪时,发现枪上的保险还没打开,这太糟糕了。倘若敌人距离我们再近些,这种情况的严重性是显而易见的。不过,他也通过某些事情对此加以弥补,例如清理卡在机枪枪管内的子弹。在这方面,他是个专家。通常,留给我们清理被卡住的子弹的时间很短,但这对他来说毫无难度。在昨天的激战中,格罗梅尔起到了很大的帮助。
我们看见空中有一架德军的双尾翼侦察机,正朝着斯大林格勒飞去。它飞入了高射炮火形成的白色烟雾中。没多久,这架侦察机便被击落了,在空中留下了一道黑色的烟雾。另一架飞机飞得很低,在我们村子的上空投下了一些补给物资和弹药箱。看来,今晚我们又将得到些饼干了。
除了遭到一个小时的炮击外,今天可以被看作是平静的一天。格罗梅尔清楚地知道每个星期的每一天,他告诉我们今天是星期六。但这与其他的日子有什么区别呢?今天就像个假日。我们现在的要求真的不高!仅仅因为遭受的炮击比平日少一些,我们就感到了安宁和平静。但明天还会像今天这样吗?我们希望如此,可这种愿望仅仅是梦想而已:在现实中,它会像春季阳光下融化的积雪那样消散。因此,明天可能会像过去一样,几乎没有什么希望,也不存在任何未被提及的问题。这次会轮到谁呢?谁将冰冷而又僵硬地躺在残酷可怕的俄国土地上呢?谁会死去,并被他的朋友们所目睹、所哀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