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罪·宿命(第6/17页)

“阿冬你胡说什么!”阿夏搡了他一把,“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懂,简直快笨死了你。”

“我是叫的十哥我没跟人学。”阿冬分辩说。

“都快笨死了你知道吗,还不知道呢!”

“阿夏!”十叔喊。然后他闭了一会儿眼睛,仿佛有个噩梦在他脸上很快地跑了一圈,之后他猛地睁开眼睛问我们:“今天想听什么故事呀?”完全换了一副神情。

“神话的!”阿冬说,“听那个耗子跳舞的。”

“光会听一个,你都快笨死了。”

“嘘——”十叔说,“你们听。”

一个男人轻轻地唱着歌从窗外走过去了,从镜子里看不见他,声音跟牛似的。

“他又去演出了。”十叔自言自语地说。

“演什么?你怎么知道他去演出?”阿夏问。

“一到这时候他就走了,半夜里准回来。你听他的嗓子有多好,是不是?”

“他唱的什么呀?”阿冬问。

“我也听不清。”十叔说,“他总唱这支歌,可我总也听不清这歌里唱的是什么。”

阿夏说:“我倒听清了一句,好像是——‘你可看见了魔王’。”

“他的嗓子真是好,你说呢阿夏?”

“他是谁呀?”

“他就住在那座楼上,四层,从左边数第三个窗口。每天夜里他从这儿过去不一会儿,那个窗口的灯就亮了。”

十叔指的还是那座白色的楼房。从早到晚,那楼房在阳光里变换着颜色,有时是微蓝的,有时是金黄的,这会儿太阳西垂了它是玫瑰色的。楼下几棵大树,枝繁叶茂,绿浪一样缓缓地摇。

“他长得什么样儿?”阿夏问。

十叔想了想,说:“嗯,个子长得真高。”

阿冬说:“有我爸高吗?”

“当然有。他比谁都高,也比谁都魁梧,腿比谁都长肩比谁都宽,对了,他是运动员,也是歌唱家也是运动员。”

“那他跑得快吗?”

“当然,当然快,特别快。他跳得也特别高。你说什么,跳起来摸房顶?当然能,这在他算什么呀。你们会打篮球吗?”

“我会!”阿夏说。

“他一跳你猜怎么着?头都碰着篮筐了。”

“十叔你也会打球?”我问。

“可我听说过,那篮筐高极了是吧阿夏?”

“高极了高极了的,”阿夏比画着说,“连我们体育老师使劲跳都够不着篮板呢!”

“都快有天高了吧?”阿冬说。

“可我轻轻一跳,连头都能碰着篮筐。”

“十叔你怎么说你呀?你怎么说‘我’呀?”

“我说我了?没有没有,我哪儿说我了?”

“十哥,我想听个神话的。”阿冬说。

“他又特别聪明,”十叔继续讲,“跟他一般大的人中学还没毕业呢,他都念完大学了。等人家大学毕业了,他早都是科学家了。想跟他结婚的人数也数不过来,光是特别漂亮的就数不过来。可他还不想结婚,他想先得到全世界去玩玩,就一个人离开家。他也坐过飞机也坐过轮船,也会开汽车也会骑马。他还是最喜欢骑马,他有一匹好马,浑身火红像一个妖精,跑得又快又通人性,是一个好妖精。”

“那只会跳舞的耗子也是好妖精。”阿冬说。

“是,也是。”

“你还说有一只猫和一只狗都是好妖精。你还说有一棵树和一个虫子也都是好妖精。”

“这匹马也是。不管到哪儿它都不会迷路。高兴了我就和它一起跑,累了就骑一会儿。”

“十叔你又说‘我’了,你说‘高兴了我就’,你说了。”

是吗,我说错了。”十叔停了一会儿,又说:“我讲到哪儿了?对了,他就这么绕世界玩了一个痛快。还记得我给你们讲过风的故事吗?他就像风一样到处跑到处玩儿,想到哪儿去就到哪儿去,一会儿在深山里,一会儿在大道上。江河湖海他也都见了。当然,当然会划船,再说他也会游泳,多深多急的河里他也敢游。废话,淹死了还算什么,他能在海里游三天三夜也不上岸,他能一口气在水里憋好几分钟也不露出头来。当然是真的,不是真的我还给你们讲什么劲儿?他也到大森林里去过,十天半个月都走不出来的大森林,都是十好几丈高的大树,一棵挨一棵一棵挨一棵。不累,他从来不知道累,更不知道什么叫生病。他哪儿都去过,哪儿都去过什么都看见过。告诉你阿夏,他的腿比你的腰还粗一倍呢,你想想。”阿夏问:“他去过非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