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罪·宿命(第11/17页)
“我能吹一个非常大的。”十叔说。
他果然吹出了一个挺大的。
“这不算,”十叔说,“这不算大的。”
他又吹出了一个更大的。
“我也会。”阿冬说,“让我吹一个行吗?”
“少讨厌你,阿冬!”阿夏把阿冬拉在怀里。
十叔说:“我得吹一个比磨盘还大的,那才行呢。”
“你能吹那么大的吗?”
“我要能吹一个比这窗户还大的就好了。”
“怎么就好了呀,十叔?”
“下辈子就好了。”
“十哥,那是迷信。”阿夏说。
十叔不理会阿夏的话,专心地吹了一个泡泡又吹一个泡泡,吹了一个又一个。
“嘿,快看这个!大不大?”十叔兴奋地喊。
满屋里飞着大大小小七彩闪耀的泡泡,忽上忽下忽左忽右轻盈飘逸,不断有破碎的,十叔又吹出新的来。我和阿冬满屋里追逐它们,又喊又笑又蹦又跳。十叔吹得又专心又兴奋。
“都太小了。”十叔说,“我要能一连吹出一百个像刚才那个那么大的,就好了。”
“什么就好了,十哥?”
“像我这样的病就都能治好啦。”
“这也是迷信,十哥,这也是,”阿夏说。
“明天我让老谢给我找一根再粗一点儿的竹管来,”十叔说,“那才能吹出更大的来呢。也许我能一连气儿吹出一万个来呢。”
“吹那么多呀!”阿冬说,高兴得不得了。“吹一万一万一万一万个,是吧十哥?”
“那就没人得病了,就没病了。”
“十哥,我觉得这还是迷信。”阿夏说。
“这不是迷信,阿夏你说这怎么是迷信?”
阿夏怔怔的,回答不出来。
泡泡一个又一个,一个又一个,飞得满屋,飞出窗口,飞得满天。十叔说:“阿夏你看哪,飞得多漂亮!”
阿夏回家又去问她爸爸,什么是迷信?她爸爸说:“盲目,盲目地相信一件事。”
阿冬问:“什么是盲目?”
“就是没有科学根据。”
“什么是科学根据?”
“好啦阿冬,你这脑子又动得太多了,这你还不懂。还是我来多给你们讲些故事吧。我以后一有时间就给你们讲些科学的故事,好吗?”
阿夏阿冬的爸爸又给我们讲月亮、讲太阳、讲银河、讲宇宙、讲一光年是多远;讲宇宙一直在膨胀一直都在膨胀,讲所有的天体都离开我们越来越远越来越远;讲总有一天宇宙也要老的,要走完生命的旅程,要毁灭。
“那可怎么办?那我们到哪儿去?”阿夏问。
“那时候人类的科学已经非常非常发达了,人早就又找到一个可以生存的地方了。”
“要是找不着呢?”阿冬问。
“会找着的,我相信会找着的。”
“为什么会找着?”
“我想会的。”
/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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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谈谈我自己的事,谈谈我因为晚了一秒钟或没能再晚一秒钟,也可以说是早了一秒钟却偏又没能再早一秒钟,以致终生截瘫这件事。就那一秒钟之前的我判断,无论从哪方面说都该有一个远为美好的前途。截至那一秒钟之前,约略十三人十八人次主动给我提过亲,其中十一回附有姑娘的照片,十一回都很漂亮,这在一定程度上或可说明问题。但我当时的心思不在这上头,我志向远大,我说不,我现在的心思不在这上头。提亲的人们不无遗憾,说,莫非(莫非是我的姓名),莫非我们倒要看你找个什么样的天仙。然后那一秒钟来了。然后那一秒钟过去了,我原本很健壮的两条腿彻头彻尾成了两件摆设,并且日渐消瘦为两件非常难看的摆设,这意味着倒霉和残酷看中了一个叫莫非的人,以及他今后的日子。我像孩子那样哭了几年,万般无奈沦为以写小说为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