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拜日(第18/27页)
“天奇不知道他还能怎么办。”男人说。
“晓堃现在还盼着天奇回来呢,可是不知道他在哪儿。”
“他就像在梦游,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哪儿。”
“他回来又能怎么样呢?晓堃又怕他回来。”
“天奇要是知道这一切都错在了哪儿,他就会回来。”
“他要是能找到最初的那个梦就好了。”
“那就好了,就可以慢慢全都回忆起来了。”
荒原变成黄色,变黄的速度非常之快。公鹿猝不及想,一夜之间领悟了冥冥中神秘的安排。它们赞叹并且感恩于那神秘的旨意,在秋天的太阳里引吭高歌。公鹿的嗅觉忽地百倍敏锐,母鹿身上浓烈的气味赋予它们灵感,启发它们的想象力,弄得它们激情满怀。公鹿一遍又一遍地唱着情歌,意欲拜倒在母鹿脚下,抛弃以往的威严。纤巧的母鹿狡黠地躲避着公鹿的祈求,但只要发现公鹿稍有怠顿,母鹿们又及时地展示自己的魅力,引诱得公鹿欲罢不能。她们要把他们的欲火烧得更旺更猛些,上帝要求她们造就出坚忍不拔的英雄,造就真诚的情人,造就热情不衰的丈夫和强悍而智慧的父亲。鹿族的未来要求公鹿具备这些气概,要求母鹿在这黄金的季节里卖弄风情。
公鹿知道,它必须赶快找一片开阔地,必须在那儿迎候优秀的敌手,必须振作起雄风来赢得它的意中人。
牵牛花不知疲倦地吹着号角,前赴后继。
向日葵热烈的情怀甚至烤焦了自己的花瓣。
夜里,夜来香芬芳四溢,浓郁而且沉着。
日日夜夜。
母亲对女儿说:“你最近活得好吗?”
“还可以。”女儿回答。
“你觉得有意思点儿了吗?”
“我也不知道。”
“也许我不该反对你给那个男孩子写信。”母亲低着头说,在给女儿织一件毛衣。
“友谊是件非常好的事。”母亲又说。
“不过你还不到十五岁,”母亲说,“你们还都不懂爱情有多么严峻。”
“你们将来会懂。你们现在还只是友谊。”
母亲抬起头,发现女儿已经不在跟前。大门“咔嗒”响了一下。母亲走到过厅里侧耳细听,一串轻捷的脚步声下楼去了。
“当我幼年的时候……”女孩子唱道,然后问老人,“对吗?”
“对。”
“当我幼年的时候,母亲教我歌唱……”
“对对,就这样儿。”
“在她慈爱的眼里,隐约……是隐约吗?在她慈爱的眼里,隐约闪着泪光。”
“唉,你唱得可真像。”老人说,“还是你行。”
“下面的歌词还没想起来呀?”
“没有。”
女孩子又把前面的四句唱了一遍。
“人这一老可真麻烦。后头的词儿我怕是再也想不起来了。”
女孩子又唱了几遍,发觉自己原来能唱得这么好听,一时也感到惊讶。
“我想送给你一只鸟。”老人说。
“送给我?真的!我随便挑吗?”
“老天爷。你慢点儿,慢点儿。不是这些。这几只跟我熟了,给你你也养不活。”
“那给我哪只?”
“我家里有只鹦鹉新近孵了几只小鹦鹉,等再长大点儿,我给你带来。那些小家伙儿准保你更喜欢。”
“我们同学家就养着鹦鹉,哎呀——”女孩子像大人那样摇头咋舌,“真叫好看。什么时候给我带来?”
“别忙,等它们再长大点儿。”
“要不我自己去您家拿吧?”
“你也是个急脾气。”老人笑笑。
女孩子也笑了:“都是让我妈说的,我妈老说我是急脾气,我就真是个急脾气了。”
他们坐在那块大树根上,看着那些鸟。画眉在夏天的末尾叫得更加婉转,悦耳,变化万千不辞辛劳。暑气消散。行人的脚步显得悠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