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奇言妙语(第26/28页)

主观原因,是桓温在关键时刻死去;客观原因是,王、谢等士族力量还很强大,都反对他篡位,外部条件远不像魏晋易代那样成熟。

相比之下,晋代魏,经司马懿、司马师、司马昭父子三人的清剿,朝廷上下已没什么反对势力了,所以即使司马炎是个温柔的人,到时也能顺利地夺了曹家江山。

桓温面对的情况就不一样了,所以最终只能做个耿耿于怀的愤怒的忠臣。

无可无不可

王中郎令伏玄度、习凿齿论青、楚人物,临成以示韩康伯,韩康伯都无言。王曰:“何故不言?”韩曰:“无可无不可。”王中郎即王坦之,太原晋阳(今山西太原)人,初为桓温长史,累迁中书令,领北中郎将,北徐、兖二州刺史。当时王坦之号称“江东独步”,但综观《世说新语》里他的出场效果,却非常糟糕,每每受人讽刺。

江虨为仆射,负责为朝廷选拔人才,欲以王坦之为尚书郎。王知道后很不高兴:“自过江以来,尚书郎用的都是第二流人物!为什么把我划入这个行列?!”

后来江虽“闻而止”,但可看出王坦之在当时并不被人看好。

谢安曾说:“坦之来了,我不觉得他讨厌;走了,也不叫人想。”

支遁更是对其尽挖苦之能事,原因不外乎王坦之偏儒,不崇老庄,并写下《废庄论》,其中有这样一句:“然则天下之善人少,不善人多;庄子之利天下也少,害天下也多。”

桓温执政末期,王坦之受简文帝信赖,跟谢安一起辅政。

桓温镇守姑孰,一日,派部下伏玄度和习凿齿到建康办事。

事情完毕后,王坦之在新亭设宴与两位老朋友叙旧。王、伏、习席草而坐。此时春阳暖照,万里寥廓。在某一瞬间,举目四望,王坦之产生了一种不平意:“永嘉之后,都说琅邪王家功高盖世,但却也出了王敦这样的逆臣。我太原王家的功名虽没琅邪显赫,但却都是忠良之臣!如此相比,谁优谁劣呢?”

伏玄度、习凿齿听后相互看了看,未置可否。

王坦之便有些郁闷,随即问:“二位老兄,你们一个来自青州,一个来自襄阳,想来也都是人杰地灵的地方啊!”

这一说,还真给伏、习二人提了神。

伏玄度言青州及周边之美,从管仲、晏婴、孟子,到东方朔,再到祢衡、管宁、华歆,名人辈出。习凿齿也不示弱,谈起襄阳及周边名人时,上来就整出一个神农。随后又列出屈原、邓禹、庞统等人。

二人一时争论不下,于是齐问王坦之,后者刚刚还气不过琅邪王家,所以有意抑青州而扬襄阳,伏玄度自然不干,要找个明白人评判一下。

这时候,远远望见名士韩伯正驾驶着一辆精美的马车朝这边溜达而来。

有好事者就建议去问问韩伯。于是,王坦之令二人将山东和湖北的优秀人物写在纸上,上前拦住韩伯的马车。

韩伯是殷浩的外甥,比较矜持,接过王坦之手里的名录看了看,随手还给他,不发一言,便欲驾车离去。

王坦之一把抓住韩伯:“别走,你倒是说说啊!”

韩伯居高临下,揽着缰绳,极目远眺,似在自言自语:“无可无不可。”

我则异于是,无可无不可。出自《论语》。由于时机、火候都赶得不错,所以韩伯这番话放在这里很成功,四周士人不禁啧啧称赞。

韩伯的意思是:伏、习二人说的那些人物和对那些人物的评价,无所谓对也无所谓错。韩伯这样说,当然不是怕得罪谁,而只是将话题引入玄虚。

模棱两可,在魏晋时是作为一种时尚的机锋而存在的,里面充满了后世禅的悟辩。

对韩伯来说,此刻江山锦翠,已是万分动人,又何必拿已逝的家伙们说事儿?伏、习二人已够俗气,我再跟这儿点评,那就更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