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泪洒人间悲喜同(第4/5页)
金丝眼镜摇头晃脑地解释说:“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从前我国实力弱不敢宣战,现在有美国人加盟,当然该理直气壮地宣战了。”
这时候大街上的人群越聚越多,人人都知道了日本偷袭珍珠港和美国宣战的消息,父亲也跟着欢乐的游行人群走了好远,直到次日黎明才拖着一双疲惫的双腿回到家里。张松樵破例没有对儿子发怒,只是告诉他,新婚夫妇已经赶回部队去了。
“表哥说什么了吗?”父亲有些遗憾。
“他说,小日本快完蛋了。”接着又不忘补充一句,“士安还说,原来小鬼子把海军飞机藏起来,就是为了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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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中国人期待的大好形势并未随着美国宣战而出现,倒是一些令人沮丧的坏消息像寒潮一般频频袭来:什么日军占领安南(越南)全境,法军缴械投降啦,什么日军攻占马来西亚、新加坡和菲律宾,登陆香港,击毁盟军多少飞机,击沉多少军舰,俘虏多少万人啦,如此等等。好像在日军面前,英美盟军都变成了色厉内荏的纸老虎。张松樵照例每天让儿子读报纸。
这天,父亲刚拿起报纸,找到那段新闻标题的黑体字,还没念心就开始狂跳不止。外交部奉命发布公告,称应英国盟军邀请,国民政府决定派遣远征军出征缅甸,与盟军并肩作战。公告还罕见地公布了远征军的部队番号,排在第一名的就是机械化第二百师。
连最不关心时事的柳韵贤也听懂了这则新闻的内容,屋子里的人忽然都沉默下来。这意味着士安和如兰两夫妇都要开赴前线作战了。父亲看见姆妈身体抖动,张松樵站起身来安慰她说:“国家危亡,匹夫有责,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啊。”
“中国那么多人,么子非得他们去上战场?”
老爷子发火道:“妇人之见!都等别人上战场,中国还不亡国了?”
这天父亲上课老走神,他只关心各种同缅甸战事有关的消息,哪怕一个传闻他也刨根问底。博中学生大都有些家庭背景,比如同桌老庾的父亲在国防部任职,家里经常派吉普出来送老庾上学。司机一身黄军装,别着手枪,很威风的样子。他也没少对父亲吹嘘,连那些军长、师长都要来送礼巴结他爸爸呢。
这天放学,父亲看看没有汽车来接老庾,就讨好地问他想不想看电影,最新进口的美国片,还有飞机打仗的。老庾很感意外,因为从前都是自己巴结同桌,好抄作业,没想到太阳却从西边出来了。
当时一张电影票价相当于半个月米钱。俩人从电影院出来,老庾拍拍父亲肩膀说:“说吧老邓,什么事儿?我知道你破费请客是有原因的,你照直说吧,只要我爹能办的,都包在我老庾身上。”
父亲也不兜圈子,直接把二百师出征缅甸的事情说了,请他打探消息。老庾撇撇嘴说:“就这么点事啊,我当你要帮谁走门子升官呢。”
第二天老庾就告诉他,可靠消息,远征军还在滇缅公路上待命呢。父亲有些不解,日本人都打进缅甸了,怎么还在路上待命呢?老庾胡乱摆弄着课本,说他爹只说英国人刁钻得很,生怕中国军队进去占了便宜。
父亲想起仰光码头那些堆积如山的军火武器,还有隆隆作响的“谢尔曼”式坦克。他心乱如麻,连吃午饭都没了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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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人的屠刀也不能阻挡万物更新季节更替,随着桃红李白的彩云飞落山头,金灿灿的油菜花萌动绽放,一九四二年的春天来了。
这天吃晚饭的时候,柳韵贤兴冲冲地从外面回来,抑制不住兴奋的声调道:“上次士安来信要回来,商议给他说媳妇的事还记得么?当时看上的是石厂长家的静宜小姐。”
张松樵以为妻子听到什么重要新闻,没想到还是家长里短,就敷衍地“唔”了一声。没想到柳韵贤更兴奋了,把头凑近丈夫,低低地说:“老头子,我要是把这件事说出来,保管你的眼睛得掉进饭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