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 迟迟吾行(第3/7页)
以下摘录给熙治的信,皆当时琐琐实况:
治儿:此次改革币制,经当局极力限制物价上涨,连日检查甚严,经济警察出入商店,倘通货可以稳定,则亦如天之福。从前每至月底,牛奶要改价,你写信通知饮户之烦,如不再有,岂不一快?(卅七、九、十二)
你动身次日起,七十天经济风波,令人恐慌窒息。我买了些可笑东西(卫生设备)。照条例存有美金在国家银行,此款可供家人在外读书或治病用。每次申请不得超过存额二分之一。我有三千八百元在交通银行。你可请小宝的医生和医院出证书来,以便申请。庾村蚕种一起卖出,起初大家高兴,大纲去信解说“存货不存钱”之意,明白已来不及,幸十分之四以米计。山上五一五号屋卖掉,立刻估价添造蚕室,材料虽已办好,工价算米,庾村今年一点米都未存储。牛奶日产七百磅,送出四百六十磅左右,定户不绝。自限价开放后,百物一日数加价,牛奶亦已涨四倍。最近情形甚坏,几天买不着荤菜,长蛇阵轧购,似抗战时情况。商店玻璃橱“一扫光”光景,你不能想象。大家抢购不必要物品,多半浪费,但比留着纸币好些。牛奶定户虽多,怕冬天饲料成问题,不敢尽量承应。载了两船牛粪回庾,使土地稍获益。生产工作在此时局,固困难而危险,但比坐吃总好。(卅七、十、廿三)
我不想走,以前曾自负有志,岂垂老之年反放不下温暖?乡间种种,年来困难重重,但已规模粗具。蚕牧二场,若作私人营业,业已衣食有赖,为合作社则不过一小小站台,假以三年,或可略见分晓。若环境自然叫我解脱,则系一种释放,今犹有努力余地,将照旧进行。(卅七、十一、十六)
自昨日起,盛传徐州捷报,形势稳定,人心稍安。此次最先起慌者系政府有关的人,南行木箱往往以百计;其他的人虽有钱,无此便利,老百姓愁目前柴米犹恐不及。去国是何等伤心事!况力不能久持,我不想动,并非矫情。(卅七、十一、十八)
时局日难,好姨与舅母先后来沪,舅家大约赴穗,我或与好姨同赴台。大姊前日来看我,谓时机紧急,叫我与她同行,她说我若能到你处,她亦赞成,否则去台。她去过一次,房子现成,通信处台大理学院大姊夫转。她来我甚快慰,晓敏明年可得学位,晓芳要学医,惟晓梅身体仍不大好。(卅七、十二、一)
我本拟十日与黄姨同赴港,船票未买着。行李一整再整,初拟值钱的都带走,继思所值几何而累赘若此,不如分送,故除文件外,只理自己衣服。我不去台,因不想住招待所,彼地房价已被抬得甚高,便宜之居不易得。到港亦不过安排文件,留一与你通信处,借黄姨一榻之地,可归即归。我不怕苦与险,但要自由——国家的自由。迩来行止不定,计划屡变、非撑不住,你放心。(卅七、十二、六)
自美军陆战队来沪谣传,香港、台湾生活皆高,上海较小住屋即又涨价。乡间诸君说把事业看得与生命一样重,此间牧场搬了乳牛二头,犊牛九头,种猪一对到庾村,姚正禄来坐船同去,五天可到。人以为庾村实力充足,我们其实只一点心力而已!“心力”,如今无人信此!(卅七、十二、十七)
卅一日及元旦,南屏自治会演“嫦娥奔月”,毕业同学演“北京人”,我当连去看两个半日的戏。家中物件一并不动,仅文件托黄姨带出,匆促又毁去一部。乳牛到庾,村友竟有以米易乳者,有便船时拟再送两头去。小猪明冬可配,推广须待后年。猪舍牛场在第二桑园相近,张光楣在庾照料。张龙骧先生对农教有理想,对生教合流甚了解;年纪比徐先生大三四岁,较细气,自己喜种菜,据说校前菜圃出产足供全体同仁用。(卅七、十二、廿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