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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莹把西安、乾州官员与专家的意见讲给百里听时,百里的失望溢于言表。他也曾向几位年过六旬的老人谈到郑白渠的恢复工程,老人们都是当地农田水利建设的能手,对他的设想表示了有保留的研究,一致认为是个脱离实际,无望建成的工程,只是他不想过早放弃自己的理想,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了周莹身上。可他忽视了一点,她不是朝廷命官,仅是受到

朝廷表彰的地方乡绅,地方官吏们尊敬她,甚至怕她,是看在皇帝和老佛爷的情分上,并不是看在护国夫人的权势上。

百里迷信于周莹的财富和影响力,自然就免不了产生某种错位感觉,在把自己的热情融入公益事业的同时,也铸造着难以如愿的苦恼。

百里因失望引发的痛苦,令周莹吃惊匪浅,她眼前的百里,突然间变得神情颓废,无精打采中垂下了头颅,猛地苍老了许多。周莹的心不禁哆嗦了一下,暗叫道:老头儿经不住理想破灭的打击啊!

周莹急忙对百里说:“你老千万不要丧气,郑白渠重建虽难获成功,但并不等于老师夙愿彻底无望。老师你看这样办好不好,我资助你办些有利乡里的实实在在的事,你既热衷于农田水利建设,就择几处不动大手脚,短期内又能见效益的工程来做,我出银子就是了。”

周莹的话听进耳朵里,百里好像服下一服兴奋剂,瞬间精神大振,脸色也由白变红,连声说:“好,好,好,我一定要办成一两件对后人有利的事来,不然死了也不甘心啊!”

百里真的按照周莹所讲,把心思用在周莹希望能够办到的事情上。为了摸清泾阳、三原、高陵水利的全面真实情况,老头儿背起干粮袋,顶风冒雨,不避寒暑,来来往往奔波了半年时间,终于拿出一套兴修水利农田的切实可行方案,周莹再没说长道短,按照百里工程预算,如数把银票交到他手里说:“祝你老马到成功。”

百里拿到手银子,在泾阳城四乡选择地方,打了二十四眼深井,解决了两万来人口数千头牲畜的用水困难,随后又将龙泉以下淤塞的渠道疏通,在人流多的地方于疏通的龙泉渠上建了九座桥,将支渠延伸一百多里,第一次把原郑白渠引进高陵县和泾阳接壤的地区,在泽泊处挖排水渠,引地下盐碱积水入渭河,降低了地下水位,减少了盐碱侵蚀。全部工程历时两年余,花去十万多银两。周莹死后,因吴氏家族后人不准她入祖坟,受她恩惠的四乡百姓,便在渠岸择地修了一座庙,塑了她的像,封她为水娘娘,以表彰她为民造福功绩。只是令百里遗憾终生亦令周莹深感叹息的是:她无法借百里之手,看到郑白渠下再加上一个“周”字的愿望成真。当初百里向她鼓吹重建郑白渠时,曾向她提及名垂青史的事,从而打动了她的心。原本她曾打算为此拿出一二百万两纹银,甚至更多,可惜的是:地方官吏们不支持还泼冷水,动摇了她的决心,她又没有寻访能工巧匠和水利专家共商可行方案,加之政局动荡,暴力频繁,最终导致一个宏大的抱负胎死腹中。如果说,她支持百里从事治标不治本的实践,为乡里做了好事,是一种弥补遗憾方法的话,这种把钱花在沙滩上的方法,随着时光的流逝,最终只能成为盐碱滩上的苦菜花,淹没在茫茫原野里。

周莹在遗憾中审视着时局变迁,也审视着自己的事业、自己的人生、自己的痛苦与欢乐。她很实际,十分明白自己在现实中的地位,未来命运,在与人斗和为事业奋斗的同时,不时思虑着未来会出现怎样的结局。因此,她对自己创造拥有的财富并不十分放在心上,她对金钱看得很淡很淡,更不愿成为一个守财奴。尤其在兰军被关进大牢,她拒绝宽恕他后,进一步认识到金钱并不能为她买到遂心如愿的一切,留下金山银山给谁呢?倒不如为乡里做些有益的事。在此种思想支配下,她便不惜财力,凡能成名之事或能有益于公众之事,皆愿为之。三原县有一处著名建筑龙桥,始建于明万历十九年,用时十二年始告竣工,后在顺治、乾隆年间多次维修,增饰续建,而成为中国桥梁史上一颗艺术明珠,但至光绪年间,历尽沧桑,桥的花墙倾倒,石栏损坏。省督衙门只喊不修,三原县衙又财政不足,至周莹成名于四方,财富万千时,桥几近败毁,三原县知县便找到周莹,求其资助,以救龙桥于危旦。周莹亲自勘察龙桥后,解囊捐资,龙桥才从风雨飘摇中重现辉煌,成为三原县八景中最负盛名的艺术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