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篇 叛乱与反动:地方主义的政治 (1850—1856)(第16/26页)

新造的叛匪迫使英国人思考他们在这场内战中应当扮演的角色问题。1854年7月叛乱刚刚爆发时,罗伯逊领事写信给英国公使包令爵士说:“我认为我们应当采取绝对中立的政策,呆在商馆内,等待未见分晓的结局,不同任何一方接触。”[129]公使本人不很清楚该如何看待这件事。一方面,英国的商业利益实际上倾向于广州城的秩序势力。但另一方面,包令看到傲慢的中国当局处于这样严重的困难中,又不禁有些高兴。同时,作为英国功利主义者詹姆斯·米勒的密友,他倾向于把叛军视为真正的反抗者,是为着争取自由人的权利而造反的。陈显良在10月1日恭敬地邀请英国公使访问造反者在黄埔的营地,引起了这样的观感。[130]但是,邀请书在以后许多个星期才到包令手中,那时,叛军的战船同英国商船已有过多次冲突,英国人已失去了对陈和叛军的一切天然的同情。红巾军确信英国商人私下向广州当局出售武器,于是陈在2月10日愤怒地谴责偷运火药进城的外国人,并专横地命令所有夷人立即离开广州[131]。包令为通牒所激怒(“我认为这是一件真正无礼的事”),开始对造反者失去耐心。[132]此外,由于陈已无处抢掠,没有商人可供绑票,他唯一维持供给的办法就是在封锁的名义下抢掠沿河的商船。在2月下旬,几乎每天都有英国或美国船只遭到登船抢掠。造反者变成了海盗。这时,包令认定新造的“造反者”只不过是一群盗贼。“使他们获得些微敬意和信任的微小的爱国和造反的因素,都淹没在使富足的广州城遭受一群无赖抢劫这一大目标之中。”[133]这是否意味着英国人将积极支持省当局呢?

1854年12月初,黄埔的叛军船队把帝国船队从澳门通道赶了出去,并开始向广州城开火,从那时起,叶名琛一直在寻求英国人的帮助。英国的商业界对船只事件十分愤怒,11月以来一直设法消灭新造的叛军。一个名叫屈林克的美国人聚集了一伙外国人,打算夺回新造;事成后,总督应给25000元现金奖赏。但是,在出发前,罗伯逊劝阻了屈林克,因为他怕叛军会报复。虽然“屈林克征伐队”没有起作用,但它却代表了19世纪50年代的一个新现象:包括商人、绅士在内的秩序势力,正把英国人视为天然盟友,而不是种族敌人。早在1853年5月,浩官(伍崇曜)曾请求当时在领事馆做译员的巴夏礼想办法使英国人干涉,反对太平造反者。[134]现在,在12月2日叛军船队发起进攻后,广州驻军指挥官沈棣辉亲自劝说叶,利用保证商去请求英国人的海军支援。[135]包令对这一非正式的接触的答复是:英国将严守中立。只有在叛军获胜时,英国才会介入以防止大屠杀。但是他又说,如果叶名琛确实希望英国的帮助,他应当亲自提出请求。[136]最后这一点十分恶毒。因为12月7日,当叶终于忍气吞声绝望地要求英国进行海军干涉时,包令欣喜地回答说,他的国家的政策是不介入另一主权国家的内部事务。[137]

当拥有200条战船的叛军舰队任意地在佛山与黄埔间来回行驶时,看起来广州城在得不到外援的情况下是无力自卫的。为保卫水滨地带而从潮州调来的强悍的雇佣兵,不受管束,四处抢掠,只是更增加了混乱。英国领事罗伯逊确信,广州城在任何时候都可能遭到攻击。[138]但是,一个星期又一个星期过去了,造反者什么也没有做。罗伯逊只看到叛军在河上的优势。当船队随心所欲地轰击广州时,新造周围地区的乡绅在声望卓著的吴姓宗族领导下,组织了“公所”和“约”,结果派出了35000名乡兵抵抗陈显良的叛军。红巾军虽然控制了河流,却失去了陆上基地。1855年3月7日,在帝国船队尽可能提供的援助下,黄埔的乡勇彻底摧毁了新造的司令部,把红巾军打得四处逃散。[1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