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到美国去?(第2/10页)
但,最终的忠告是:“在美国千万不要忘记你是中国人。”
二、比丑闻更丑的是围观者的幸灾乐祸
那个美国总统的绯闻,实际上已全无了半点儿所谓“桃色”,而被彻底涂上了“黄色”。当一个当代男人和一个当代女人的绯闻内容,被电台、电视台、报刊以及网络,在长达近一年的时间里反反复复地、连篇累牍地向全世界报道的情况之下;当这内容涉及该男人和该女人十余次性关系的细节,并附有插图的情况之下;当这内容像三级片一样被贴上“少儿不宜”的标签的情况之下——绯闻毫无疑问已经彻底变成了“黄色”。
绯闻一旦变成“黄色”的,并被传播向全世界,也就毫无疑问彻底变成了丑闻。据我想来,古今中外的一切绯闻,十之八九总是包含有性的内容的。若将这一部分内容的细节一一道来,难免都是会带有“黄色”的意味的。
绯闻变成丑闻,是比绵白糖变成糖水还简单容易的事。一勺水可使一罐糖化稀,一瓢水可使一罐糖化水。只要十分之一定量的性内容,往往便足以将一桩绯闻中的其他内容——诸如男女情感的前提、政治集团较量的背景、双方个人及家庭心理承受力的极限、公众对公众人物的性隐私的病态兴趣排开到仿佛不存在的程度,似乎视而不见最好。
就像一本《金瓶梅》,直接露骨的性的描写,仅占1/20还不到的文字。几乎所有此书的推崇者张口首先都要谈它的社会认识价值,但又几乎所有的爱书人,并不爱内容上删除了那并不重要的1/20不到的文字的《金瓶梅》。尽管删节本的社会认识价值肯定不至于受任何影响……
戴安娜的绯闻竟没有被涂上“黄色”,也就几乎始终是绯闻,不太算是丑闻。我真替戴安娜感到万分的幸运。于是便不免相当替1998年的克林顿总统感到悲哀。我从最初就不视他的绯闻是丑闻。
现在也不。
现在,说实话,我非常非常同情他,并且,作为一个和他差不多同龄的中国男人,非常非常羡佩他的心理承受力。我很难想象在他目前所处的这一个“悲哀、艰难”(前国务卿奥尔布赖特语)的境况中,换了是我也会有同样的心理承受力。
我能感受到美国的相当多一部分公众,乃至全世界相当多一部分公众,对克林顿陷入的狼狈之境所抱的幸灾乐祸的快感。据我想来,这快感绝不仅仅发生在相当一部分公众内心里。肯定也发生在他的政敌们的内心里。
也许(恐怕不是也许)还发生在另外许多国家的元首们的内心里。
因为美国是世界第一强国。第一强国的总统历来是世界政坛的中心。
现在,他终于不再是这样一种政治中心人物了,而变成了一桩“性丑闻”事件的中心人物。似乎连醉鬼都有资格轻蔑他。
克林顿——一个20世纪尾声中陷入“性丑闻”事件无法摆脱的男人;一个几乎将人的尊严丧失尽净的男人;一个20世纪尾声中最孤立无援的男人。我因此而同情他。
在他之前,似乎没有哪一位国家元首的漫画像,被“钉”在女人的真丝内裤广告上。而那女人的身体伸展为十字架形;而那广告登在美国某画刊的插页和封底;而那画刊全世界发行,几乎在全世界各大饭店的书刊架上以及书刊亭里都不难发现……
总统也是人。
美国的总统也是人。
一想到在我们这个世界文明到了目前这一种程度以后,一个具体的活人的起码的人格尊严被亵渎到如此程度,一想到商人通过此种方式合法地大谋其利,我不禁不寒而栗。
据我想来,部分人类那一种病态的幸灾乐祸的快感,以及商业行为的唯利是图不择手段,是远比一位当总统的丈夫的婚外性关系更丑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