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三回 当大人就得是乌龟 盼折桂岂能无德行(第7/8页)



  他回过头来,正听见一位老者在大声说话:“李大人是名门正派,他定是要出大题的。非如此,不足以显他的大家风范。”

  他旁边的一个后生撇嘴说:“那可不见得,一部四书,不过四万来字,考了几百年都是拿它来当题目,就是炒石头也炒成沙子了,你说李大人不会出偏题,那就一定是熟题,怪题。要不,像烫剩饭一样干篇一律,还怎么能分出个三六九等?”

  李绂感慨地轻声说:“唉,众口难调呀!他们胡说些什么呢?”

  李绂身边突然冒出一个小胡子的人,他大概是喝多了,连走路都有点歪歪邪邪的。他来到李绂面前说:“你说什么众口难调,你敢说李大人没有出过偏题怪题吗?”

  李绂不想和他纠缠,便笑着说:“大家都在议论,你有你的解释,我有我的看法嘛。”

  小胡子突然一声大笑:“四次了,我考了四次了!十二年里我四进考场,场场落第,难道真要让我蒋文魁老死名场吗?唉,人哪,一辈子才有几个十二年呢?”

  蒋文魁?好熟悉的名字。啊,想起来了。当年他在户部曾听尤明堂说起过这个人,是位通州名士,极有才学,可又放荡不羁。康熙五十九年乡试时,他三卷都定在榜首,稳稳的一个解元公就要当上了,可是,他的诗却交了白卷!出来时还说:‘今日诗兴不高,写不好还不如不写’,考官们都叫他‘蒋疯子’。哦,原来他就是这副德性。

  李绂看着他的脸说:“君子知命守时,你这样浮躁,怎么能成得了大器呢?”

  一位老者在一边说:“老夫有幸曾经见过当年尤司徒给你的批语:‘皓月当空,一生不染,君何吝教乃尔!回通州去再翻诗韵,误尔三年,再为朝廷效力’!这指的可就是你蒋文魁吗?”

  老者一说出尤明堂当年的批语,顿时引得大家哄堂大笑,有人还鼓掌喝采说:“无字诗,妙哉,太妙了!‘皓月当空一尘不染’,嗯,这才是书生本色,也不愧这‘文魁’二字!”

  有人却说:“文魁当然是文魁了,只不过是个‘僵’文魁,可惜呀,可惜……”

  “哈哈哈哈……”

  “嘿嘿嘿嘿……”

  吃醉了酒的蒋文魁,在大家的哄闹声中简直无地自容了。

  就在这闹闹哄哄乱得不可开交之时,一位年纪轻轻的道士从外边走了进来。他一把拉住蒋文魁说:“啊,这不是蒋居士吗?上次我托钵通州时,多承你一饭之恩。当时没有吃酒,我并没注意,原来你是酒后才显相的。你今年只管去考吧,命里注定了,今科你必是解元。来来来,别听那些凡夫俗子们的聒噪,我请你先吃一杯喜酒好吗?”一边说着,一边就把迷迷胡胡的蒋丈魁拉进店里,指指点点地说,“你们笑什么?今日在座的只有一个人能和他相比。等春榜放了,我若说得不准,你们抉了我贾士芳的眸子去!”

  李绂问隔座的人:“这牛鼻子是哪座观的,他怎么吹得这样神?”

  一位中年秀才模样的人笑着说:“听说他是从龙虎山上娄真人那里来的。前天在白云观和鲁道士斗法,大冬天竟然种出西瓜来。这件事哄动了几乎半个京城,你怎么不认识他?”

  李绂笑一笑说:“哦,这不过是个会变戏法的游方道士,我才懒得信他呢。”

  一位旁坐的老秀才也说:“世上哪有什么神仙?要是有,圣人为什么存而不信呢?他这是邪术!”

  说话间,酒保已经走了过来,把一坛老酒放在了贾士芳面前,还赔着笑脸说:“贾神仙,您老先用着。我们掌柜的说了。您老是不动荤腥的,叫后头厨上好好把锅涮涮,再给您炒素菜。钱,我们是万万不敢收的。”